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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文理学院 - 《绍兴文理学院报》

绍剧的民间仪式与民俗功能

作者:宋浩成    
2013-10-25     浏览(734)     (0)




  绍剧,又名“绍兴乱弹”、“绍兴大班”。流行于浙江绍兴、宁波、杭州地区和上海一带,因其形成于绍兴,并以绍兴地区各县为流行中心,1953年定名为绍剧。
  绍剧的形成受多种民间曲艺的影响,其中与民俗生活联系最紧密的是“社戏”,社戏源于祭祀。越地巫风素来兴盛。传说大禹治水,控制了洪水的肆虐,形成百川归海、万方朝圣的局面,人们以祭祀的方式,把他作为管理水的精神加以膜拜,人民企求保佑他们能平安地劳动生活,于是立庙祭祀、神佛信仰由此而起。据《述异记》载:“越俗祭防风氏,奏防风古乐,截竹长之三尺,吹之如嗥,三人披发而舞。”汉时,“盱(曹娥父)能抚节按歌,婆娑乐神,汉安帝永初二年五月五日迎伍君,逆涛而上,为水所淹,不得其尸”(《上虞曹娥庙碑文》),可见祭祀活动已经向歌舞演化,同时随着祀庙纷纷设立,便产生许多敬神的仪式、图腾崇拜的祭礼和巫觋以歌舞娱神的形式。如在祭祀土地神的活动时,进行有关的宗教、风俗的戏艺活动,旧时越地民间普遍存在稻神、秧神、谷神信仰,在广大农村中产生信奉谷神的传统,每逢春社、秋社时,便要举行为约定俗成的民间节日。另据《浙江民俗大观》“绍兴社戏”条记载:
  早先,绍兴的每个乡镇村落都有社庙。水乡称“土地庙”,山乡称“山神庙”。各地又都有民约,规定春秋两季要祭社,春祭叫“春社”,秋祭叫“秋社”,春社祈求五谷丰登,秋社庆贺一年丰收,后来发展为以演戏为祭社。农历正月演“灯头戏”、二月演“酬神戏”、三月演“青苗戏”,四月开始农村庙会不断,迎神赛会,经常演戏。至七月中元节,到处盛演“祭鬼戏”(在整本戏中插入目连戏折子,叫做“平安大戏”)。之后,主要演出“祠堂戏”:有调解两村相争的“和事戏”,对盗伐山林者而设的“罚款戏”,商贾在外埠发迹的“还愿戏”,富户豪门添丁、做寿的“庆贺戏”,以及村镇间轮流值年的“年规戏”等。
  我们发现,社戏的演出有几个很明显的特点:第一是演出有特定的场所:庙会、社场、祠堂;第二是有特定的时间:岁时节令、婚丧寿诞;第三是有特定的演出程式和演出剧目;第四是互动的观众行为模式。这四个特点构成了绍剧演出特殊的“剧场效应”———仪式性,在此基础上绍剧演出超越了戏曲表演的审美意趣、价值表现而呈现出民俗学意义上的“功能”性。
  所以早期绍剧的演出不单纯是一种戏曲的表现,不能单纯地从戏曲审美的角度去解读它,在特定的演出场地,往往带有特定的演出目的,同时与以上两点相适应的是绍剧有特定的演出剧目并特定的意义,另外值得我们去注意的是绍剧的演出方式也非常特别。这些都是绍剧“功能”产生的重要因素。
  社戏演出的三个场所“庙会、社场、祠堂”在民间文化中分别指向“民间娱乐”、“祈神僻邪”、“祭祖祀神”等民俗内容,在不同的地方演出往往会选择不同的剧目。庙会是奉祭神灵的日子,后来发展成为民俗生活的集中地。旧时绍兴一年的庙会不少数十个,其中以南镇庙会为最盛大。庙会的最初功能是祀神道的诞辰,后来发展成神庙所在地农村的盛大庆典,通常举行迎庙会戏是指在各种神道如关帝、包公、龙王、火神、岳五猖、城隍、土地等等诞辰祭祀活动中演神赛会,绵延数里乃至十数里,哄动村社。同时,农村的贸易集市活动,也在庙会期间举行,百货骈集,称为会市。此时的演戏与酬神是结合在一起的,成为祭祀活动中的一个组成部分。这个时期演出的剧目一般是“关公戏”、“包公戏”、“龙五戏”“火神戏”“五猖会”、“男吊”、“女吊”、“无常”等。社场的演出与庙会的演出有很大的相似性,其中“祭神”是重要的内容,剧目也大抵相近。
  《吴越民间信仰民俗》记载:
  绍兴俗称五至七月为凶月,必要做“平安大戏”以祀鬼。平安大戏在传统的正本戏中,摘取目连戏中的《起殇》、《施食》、《男吊》、《女吊》、《无常》等场次,插入正本如 《倭袍》之中。……在土地庙开演,戏台对面……神桌上供神马、果品。午后开演,要先拜神明,乐二张乐,礼毕焚帛,鸣火爆望燎,酹酒祭地后,开始闹头场、二场。去看戏的妇人小孩头上插遍桃树枝或桃树叶以避鬼。首演《起殇》,一到黄昏天色,便有许多伶人扮魔王及小鬼种种可怕的装式,手执钢叉,排着队伍,附以锣鼓旗帜,在树中荒冢送游,俗称“召丧”。……出死活无常,阴差鬼卒勾魂,其时要插入男吊、女吊,演七十二吊态,还要扮许多恶鬼,在戏台之下舞跑。……近村妇女,呼朋唤友,前来看戏,非常热闹。唯必须看至天明,始可回去,如不终局而散,必有真恶鬼随之而去。
  在这个记载中可以知道,作为绍剧源头之一的目连戏是一种祭鬼的仪式,在演出的过程中至少有三个层次的内容以达到民俗的功能:一是图像,目连戏的演员都是手执钢叉的小鬼,或白面的无常,这种扮演从视觉的角度使观众产生对鬼魂的惊惧,产生引鬼入地狱的心理场景,类似于一种宗教的图像。二是语言,这里的语言有两层含义,第一层是开场的锣鼓,目连戏包括后来成形的绍剧在演出前必用锣鼓闹头场、二场,起到烘托气氛、震摄人心鬼魂的效果;另一层含义是目连戏的唱腔高亢有力,无论从音响效果还是语言的实际表达,都带有驱鬼僻邪的效果,这些唱词便带有符咒的性质。图像与语言在表达过程中再加入唱念做打,尤其是加入许多高难度的武打、杂技,其目的也是为了使这种僻邪的功能找到合适而更有效果的载体,使演出的民俗“功能”意义成为舞台的有机组成部分。第三个层次可以称之为“叙事———搬演”,目连戏的演出中一个很特殊的形式是台下观众与演员之间的互动,演员扮鬼巡游在剧中是一个很重要的内容,这其中就有观众的参与。另外,观目连戏,妇女小孩头上或怀里常插有桃枝叶,台上台下就取得了一致的僻邪效果。所以目连戏的叙事只是一个过程,真正在其中起作用的是演员与观众一起搬演了祭神祀鬼僻邪的民俗功能,而演戏无非是一种仪式。
  社戏的这种“仪式—功能”表达在当代的绍剧中依然可以找到遗留的元素。从剧目来看,现代的绍剧以神话剧为主打,如久负胜名的《孙悟空大闹天宫》、《三打白骨精》、《真假美猴王》等都以神妖斗争为主题,展现神的力量和英雄的胜利。民间有一句谚语“绍剧打天下”,说的是绍剧的题材都是宏大的叙事,这实际上是绍剧民俗功能中的刚性力量所决定的,不仅追求外在形式上的冲击力,同时也强调故事情节的形式功能。
  当代绍兴农村的很多地方现在还游行一种“道士戏”,丧葬仪式或老人寿诞做“道场”———丧葬的叫“丧事道场”、寿诞的称为“寿陆道场”。这些道场除了诵经、祭祀的仪式外,重要的内容就是做戏———道士戏。这种戏的风格近于绍剧,实际上道士戏中的演员包括锣鼓班的成员也多是原来一些绍剧团解散后的成员,演出的剧目主要是“目连戏”中的“目连辟山救母”和滑稽戏“范童华买娘”,中间要穿插“捉拿防风氏”的段落。这种演出似乎可以看作早期民间绍剧(社戏)在当代的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