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梧桐叶沙沙作响,我拖着行李箱走进了大学的校园,空气中飘着咖啡与油墨交织的香气。身旁的公告栏布满社团招新的海报,图书馆台阶上总有抱着电脑讨论课题的学生,这里仿佛一个巨大的万花筒,每转动一个角度都能看见新的可能。正是在这样的环境中,我萌生了学习新技能的想法——用镜头记录时光。
最初的触动来自于班级组织的户外活动,只见大家在湖边嬉笑,摄影社的学姐举起相机,快门声像轻盈的鸟羽掠过水面。三天后的专业课,学姐将活动照片投影在多媒体屏上,落日将湖面染成蜜糖色,同学的侧影被镀上金边,飘落的枫叶定格成诗行,我盯着屏幕出神,那些被定格的瞬间比记忆更鲜活,仿佛能听见风掠过树梢的私语。
报名摄影社那天,学姐递给我一台旧款单反,沉甸甸的机身让我的掌心微微发烫。真正的挑战从按下第一次快门开始:曝光过度让画面惨白如纸,对焦失误使人物面目模糊,最尴尬的是在校园摄影展上,我的作品被评委评价为"像用手机随手拍的游客照"。后来,每每在深夜,我都会反复观看摄影教程,用荧光笔在笔记本上标出参数要点;周末清晨的六点,我会背着相机爬上教学楼天台,只为捕捉晨雾中图书馆的轮廓;在寒冬腊月的雪地里调试三脚架时,相机包内壁上渐渐贴满标记参数的彩色胶布。
真正的改变发生在樱花谢尽的五月午后,那天我正缩在社团活动室的角落,沮丧地删除存储卡里的全部废片——无论怎么拍,社团文化节的准备场景都像蒙着层毛玻璃。摄影社学姐突然伸手挡住删除键,她马尾辫上的银鱼发夹在阳光里晃了晃:"要不要试试我的笨办法?"她把我拽到正对食堂的树下,往我手心塞了颗薄荷糖。"坐这儿等日落,每十分钟拍一张同一个窗口。"我嚼着糖抗议这是浪费时间,她却指着玻璃窗后打饭阿姨的白帽子:"你看那顶帽子上午十点有阳光折射,下午四点会映出蒸饭箱的雾气。"当第十八颗薄荷糖在舌尖化开时,暮色终于把取餐口染成蜂蜜色。某个穿蓝围裙的男生踮脚擦拭玻璃,他的侧影突然与不锈钢台面上凝结的水珠形成奇妙的重影。我下意识按下快门的瞬间,学姐突然笑了:"记住这个感觉,摄影不是捕捉画面,是等待世界自己显影。"
后来这张《食堂时刻》悄悄出现在社团招新海报上。直到放假的前夕,我才在学姐留给我的旧相机包里发现张字条:"那天你终于学会用胃感受时间,而不仅仅是用眼睛。"
如今的我,漫步在熟悉又陌生的校园小径,手中的相机已换了新颜,却依旧承载着往昔的热忱。路边的樱花树,花瓣如雪般飘落,那一瞬间,阳光穿过缝隙洒下,光影交织成诗。我驻足,脑海中迅速勾勒出构图,轻按快门。这一刻,我不再是当初那个面对取景器手忙脚乱的新手。回想起曾经为了追一束理想光线,在校园各个角落奔走;为了掌握长曝光技巧,在夜幕中反复调试参数。那些汗水与困惑,都化作此刻的从容。摄影于我,不再只是机械的操作,而是心灵与世界对话的桥梁,每一次拍摄,都是我向生活深处的一次探寻。
现在的我依旧用着那台贴满胶布的相机,但镜头后的眼睛已经学会解读光影密码。在整理作品集时,从模糊到清晰的影像序列如同成长的年轮,我突然意识到:当技能突破瓶颈的瞬间,带来的不仅是奖状与掌声,更是那些等待薄荷糖融化的时刻,才是按下快门的真正意义。
此刻,图书馆顶楼的钟声响起,又一批新生抱着教材匆匆走过。我把相机往肩上提了提,快门线在掌心留下的凹痕突然发烫——就像去年九月第一次握住那台旧单反时,学姐递来的薄荷糖在舌尖迸开的沁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