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山,今年过年回来啦!”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正在和这个皮肤黝黑,腰背微曲,眼角布满细纹的中年男人搭话。不远处的山丘上几个小孩蹲在一处窃窃私语,“没见过这个叔叔,他是哪里来的?”对啊,男人已经出发太久,久到新人不识旧人容。
男人留给老人和孩子的是一个落寞的、痴痴地望着大山的背影。天真的孩子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那是一片无人问津的荒地;睿智的老人顺着男人的目光望去,那是埋葬思念与乡愁的冢墓。背靠大山也挡不住冬日的疾风,北风毫不留情地晃动着荒地上的枯草,枯黄翻飞相连,模糊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往日的片段不断浮现在眼前……
据村里的老人说,望山的母亲在他生下不足三个月时便匆匆离世了。在望山还是个襁褓里的婴儿时,在他撕心裂肺的啼哭中,母亲的尸骨却永远留在了大山脚下的一处黄土里。那个年代的孩子没有母亲的呵护很难平安长大,迫于生计,望山被送去了邻村的小姨家。自望山三个月起,便开始了人生的第一次出发。
如果说那时的乡村是荒地,那望山便是黄土下长出的绿芽,是生命力最旺盛的野草,在风雨的捶打下,他也有惊无险地长大了。十七八岁时,他选择和同乡去大城市打拼。这一次,他去往了离乡几百公里的大城市,这是望山的第二次出发。
年轻的北方汉子,带着强壮的身躯和滚烫的初心,用力气和实诚在这座有些冷漠的城市努力地活着,也用这份真心带回了自己的妻子。父亲说想看着望山成家立业,此时,望山妻子已孕有一子。望山幻想着等孩子出生后就带着老父亲和妻儿搬到县城,陪伴妻儿,给老父亲养老送终。但是命运似乎从来没有眷顾过这个充满干劲的北方汉子,还没等孩子出生,操劳了大半辈子的父亲也离开了他,跟着他的母亲长眠在了那处黄土下。
悲伤和希望都是一缕光,时间会淡化一切。时光是个小偷,偷走了望山的悲伤。转眼间,孩子也慢慢长大,为了让妻儿能过得更好,望山再一次踏上了离乡路。这一次背包塞满了家用,肩扛着作为丈夫和父亲的责任,再一次出发。岁月沧桑了望山的音容样貌,但他依旧固执地用力气承担起对家庭的责任,每周一次的电话和每年一次的见面藏不住望山对妻儿的思念。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沙漏里的细沙簌簌落下,墙上的时钟不停转动,大山背后的黄土地也从翠绿变成了枯黄。望山被通知村里的老房子要拆迁了,需要户主今年过年回去签字确认。望山手指颤动,笔尖在抖动中留下父亲的名字,一笔一划,刻骨铭心。巍峨的大山前,正有一个落寞的身影痴痴地望着,细数着这些年他走了多少路,出发了多少次。
“望山,晚上来我家吃饭啊,咱哥俩好多年没见了!”
“好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