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越来越亮了,我躺在铜鉴湖公园里太阳花热烈的怀抱中,欣赏着这一场烂漫的日出。
前一天晚上改论文到半夜,昏黄的灯光下,所有感官都已经麻木。不是一日如此,是日日如此,如今我的生活变成日记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句子。几个地点组成了我每天的时间线,我总是会想起电线杆上站的麻雀,尽管现在我更像电线,我的麻雀早就一去不复返了。
想起小时候,我经常被老师哭笑不得地评价为钻牛角尖第一名。大约是二年级的时候,有一类语文的题目我非常喜欢———组词。我总是翻出新华字典,像是在汉字里开一场联谊会一般找到那些字,然后知道了它们的含义,之后写上一些比较猎奇的答案上去。记得有一次被组的字是“数”。我想了很久这个到底是动词还是名词的意思呢,灵机一动,我写了“数数”。结果试卷发下来自然是喜提大叉,我不服气地去问老师,得到的答案是“就是这样的”。我非常委屈,回家和妈妈说,她也觉得“数数”没问题,她说要去学校支持我,于是第二天送我去学校的时候妈妈叫住了老师,我得意洋洋地站在一边,可是三言两语之后,妈妈过来和我说“再也不要这么写了,你这个不符合答案”,又笑嘻嘻地把我交给了老师。那个早晨和一个世纪一样漫长,我的冒险游戏似乎结束了,苦闷,不甘,委屈一时间压住了我,如今看来,妈妈的“倒戈”似乎改变了后来所有的路。
自此之后我就明白了,我思考的和外界想要我思考的是不一样的。如果我需要得到认可,我就必须给出所期待的反应。于是我潜心钻研各种答题技巧,总是去猜想出题者的意图,我的分数像藤曼一样越来越高,一路托举我从村里的学校来到城里的初中,市里的高中。我的冒险精神却像树的核心一样枯萎了。这种骄傲和苦涩并存的感觉贯穿了每一天,我努力做好每一件事情,平衡好每一个方面,拼命要展现出正面的形象,我必须足够忙碌,最好是没有时间去思考,就自动遵守所有规则。
可是我的冒险精神一直都在,它蠢蠢欲动,一直在预谋着一场盛大的出走。关掉台灯,蹑手蹑脚地爬上了床,闭上眼睛,冒险的念头像泄洪一般占据了我的头脑。天气预报显示明天是雨天,而现在的天气仍旧极度干燥,也许会有一场盛大的朝霞。规划好路线后,我悄无声息地出门了。骑上自行车的时候还有点发懵,随之而来的是极度的幸福。路灯下我的影子一次次拉长,每次都会缩短如初,兴奋感过去后,怀疑感再次出现,“明天的课怎么办?”“同学知道了会怎么想?”“是不是有点太疯狂了?”,这次我决定不再倒戈。
我想到《我的天才女友》里莉拉和莱农去看海,最后看似勇敢而疯狂的莉拉却先退缩倒退回了平庸的生活之中。有时候生活的苦难会让我们为自己构思出千难万险,不费吹灰之力变成一种罪恶,找寻自己需要百分百的相信,最终我们都会到达那片海。我听着耳机里的flower dance,我的破晓逐渐来临,我的疯狂摔出了万道金光,最后筋疲力尽在空谷的花丛里,这一刻我仿佛才真正成为自己。
真正的自我,是走出楚门的世界,找寻自我的过程注定狂风暴雨,但之后便是晴空万里。楚门躲避无处不在的摄像头,克服对水的恐惧,并且独自前行。然后征服汹涌的海浪和极端天气,迎来了晴空万里。最后他发现自己在一个巨大的摄影棚,此刻内心支离破碎,面对现实,接受一切都是虚假的。但是他慢慢往前走,终于看到出口,步一步往上走,每一步都是新的自我。而我们的生活是真实的,光明的境界就是领悟到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去,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除了自己,没有什么人需要去效仿。我的旅程通往无何有之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