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湖南科技学院 - 《湖南科技学院报》

清明送亮

作者:肖中豪    
2025-04-15     浏览(23)     (0)

孙子清明祭祖,跟随爷爷上山,途中迷路,回忆爷爷往事,感慨别离与思念。


“带好钱纸、线香和蜡烛,等会要去送亮。”

老人出发前最后一次嘱咐着孙子。暗沉混沌的天空被春雷炸了个窟窿,把憋坏了的滂沱大雨倾泻了出来。由于老人担心浪费电,也认为白天开灯纯属消耗,于是本就昏暗的小楼,逐渐淹没在了清明的雨幕中。

孙子跟着老人,撑着两把小伞在雨里走着,积水溅湿了裤脚,上衣也挂上了雨珠。孙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左探探右望望,路旁的小水坑偏想踩一踩试试深浅,含苞待放的小野花也想去瞅两眼,更别提路上的小狗,芳丛的飞蝶,孙子“探访”的足迹,是他们慌乱逃离的证明。“装钱纸、线香和蜡烛的袋子好些拿着,别晃来晃去!”老人拨了口烟,神情充满了肃穆。

村里人常说老人年轻时是极为孔武有力的,“他以前一根扁担,可以挑两担百多斤重的沙子,走十来里山路也没有休息一下。”这是孙子经常听村里老人说起的话,如今跟在老人的身后,望着这个皮骨消瘦,略带佝偻的背影,孙子是难以相信的,他也从未见过老人担沙子的场面,只看过风一吹,老人与酒杯一齐跌落地上的景况。

黄土掺和雨水,黏在孙子的鞋底,越走便越觉得沉重,“家里祭祀不也一样的吗!”孙子皱着眉,看向老人,话语间的厌倦涌入山林,坟前洒扫,墓上挂花,孙子的话语仿佛被春雨淹没,老人也似未听到一般,拉来孙子,焚香叩拜,虔诚顿首。山林是一方沉静的世界,或许只有如此,才能安放带着思念无限的魂灵。

“带好钱纸、线香和蜡烛,等会记得去送亮。”

老人又一次嘱咐着孙子,坐在轮椅上,孙子挨在身边,恐是担心这一声微弱的嘱咐又被春雨淹没。一个人,带着一声嘱咐,当然还有钱纸,线香,蜡烛,急赶着往山冲里走。小楼与老人也渐渐在孙子的回眸中消失不见。朝霞与黄昏都被春雨冲刷得失了颜色,于是孙子看着灰蒙蒙的天,乱了晨昏。不知是山路崎岖还是大雨磅礴,没了老人,竟渐渐迷了行踪,既找不到祖上的墓碑,也忘了来时的方向。“记得小时候和爷爷来总有条显而易见的小路的。”天色向晚,孙子喃喃自语着,山野唯剩下林叶簌簌的声响。

“带好钱纸、线香和蜡烛,上车去送亮。”

又是一年清明,老人的儿子抽了空,临近傍晚带着老人的孙子往山上赶。车轮溅起的水花淋湿了新生的嫩芽。窗外灰蒙一片,若不摇起车窗,肆意横斜的风雨只会浸湿回忆勾勒的画卷。去年,老人的儿子助力乡村建设,引进了条防火隔离道路,于是让车子代替了沾满泥泞的双脚。道路很宽,以后孙子送亮也免了走崎岖难行的小路,一直通到坟前。不过小路在老人病后实在也是找不见了,或许是没人料理被荒草掩埋了吧。

“八岁那年,稀松的黄土在后山又垒成了一个小丘……”老人常和孙子念叨着陈年旧事。那年,饥寒挤走了最后一丝温热,炉灶的烟火,衣柜的针线,与老人的孩提,随母亲一同入了小丘。簌簌秋风起,村里人常说老人有些怪异,旁人都是躲在家里,担心被狂风撕扯,老人却总是扛着锄头,身影枯瘦,执意于狂风中撕开一条路来。后来,同是在深秋,清冷的月光碎了一地,老人也不再念叨,只是静静躺着,梦回孩提,等母亲来,等秋风起。

携带着往事的残烟,春山或葱郁,或荒芜,总在清明,散落着回忆的碎片。可能正是承载着太多的别离,山林只能以沉默共情思念的无奈。

“记得带好钱纸、线香和蜡烛,要去祭祖了。”

孙子满心欢喜,拉着一旁的弟弟,如是说着。

“家里祭祀不也一样的吗?”

“我们是要去看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