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这是什么呀,它身上怎么都是刺呢?”年幼的我,睁着好奇的双眼,拉了拉爷爷的衣角问道。
“这是刺猬呢。”爷爷一边说着,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捉住刺猬,细密的刺扎进了他的掌纹里。爷爷就像这刺猬,看似浑身带刺,实则内心柔软。他待人真诚,做事从不敷衍,在岁月的长河里,教会了我许多,也在我心中留下了数不清的回忆。
爷爷离开那天,我正在学校上课。得知消息时,已然是第二天。班主任把我叫到操场,神色凝重,欲言又止:“你赶紧回家一趟,你爷爷情况不太好。”紧接着,电话中的爸爸语气急促,却始终没说出爷爷离世的实情。直到坐在公交上,看着手机里隐晦的信息,回想起班主任那欲说还休的模样,我才突然清醒过来。
回家的路程不过一个多小时,可那时的我,却觉得无比漫长,仿佛跨越了一整个季节。公交车晃晃悠悠,我的思绪飘回到与爷爷相处的时光。春分时节,我们一起种下葡萄树,培土、浇水,满心期待新生命破土而出;谷雨前后,在嫩绿的草地里,他带着我捉刺猬,笑声在田野间回荡。后来,爷爷住进医院,我在陪床时,看着病房窗户上凝结的秋霜,心中满是忧虑。
到家后,眼前的场景让我一阵恍惚。小时候在别人家见过的葬礼场景,如今竟出现在自己家中。白色的挽联、哀伤的气氛,让我真切意识到,爷爷真的离开了。
出殡那天,所有后辈围在爷爷的棺木旁,作最后的道别。仅仅一眼,不舍和悲痛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急忙别过头,这才发现,每一个经过棺木旁的人,都忍不住落泪。生命的逝去,带来的不仅是悲伤,更是一种难以填补的缺失,我们再也无法陪伴在亲人身边,他们的音容笑貌,只能在回忆中找寻。
后来到了殡仪馆,火化的那一刻,我满心抗拒,却又无能为力。看着殡仪馆的白烟缓缓升起,攀上杨树的新芽,我忽然想起那年刺猬蜷成的毛团,原来死亡也会蜷缩成种子的形状,深深埋进我们的生命里。
送葬结束后,爷爷病后的时光如走马灯般在我脑海中浮现。初一那年,爷爷遭遇意外,此后他多次进出ICU。我去探望时,爷爷蜷缩在病床上,像一只受伤的刺猬。他艰难地睁开一只眼睛,缓缓转头看向我们,眼眶里蓄满泪水,嘴唇微微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那时的我,懵懂无知,什么都没听懂。后来听奶奶说,那是爷爷进ICU后第一次睁眼。自那次意外之后,爷爷半身瘫痪。曾经那么要强一个人,要面对这样的生活巨变,该有多艰难,我根本不敢想象。
爷爷很凶,性子要强,干农活时,一个人能顶一群人。他脾气火爆,说话直来直去,从不给人留情面。但我永远记得,他为我抓刺猬时的小心翼翼,陪我种葡萄树时的耐心细致。生病后,他的强硬化作了脆弱与泪水。住院期间,只要有人来看望,他就忍不住落泪。每次看到爷爷哭,我都会躲开,因为他的眼泪总能轻易勾起我的悲伤。生病的爷爷像个无助的孩子,和从前判若两人,也只有奶奶能安抚他。
爷爷,愿您在另一个世界,远离病痛折磨。每次想起您,悲伤便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是多么想再和您说说话、聊聊天啊。生命来来往往,却终有尽头,您用一生,教会我珍惜与坚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