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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去的地方太多，而路费又太少，所以我们家经常选择乘火车出行。

火车上有玩手机的，有聚在一起打牌的，那群聊天的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笑骂声，打瞌睡的、喝水的、上厕所的、站在接口处抽烟的，杂七杂八的人，什么样的都有。单说那些睡觉的吧，窗户边的年轻姑娘斜靠着窗，双手自然垂在腿上，睡得雅致而规矩；姑娘对面的小伙儿趴在小桌上，那两胳膊占据了整个桌面儿，他的头枕着手臂，一只脚踩在桌下的暖气片上，而另一条腿伸得老长，打着鼾睡得开阔而深沉；坐在过道边的中年妇女靠着椅背，染着黄发的脑袋向左倾斜着都快挨着肩膀了。她脱了鞋，把两腿伸直了交叉放在对面的座位的空档处，旁若无人似的睡得极其舒展；而坐在中间那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儿，就睡得有点可怜。他先是高高兴兴找着自己的座位，又兴奋地裂开嘴笑着，一口黑黄的牙齿暴露无遗，而那微微向上张开的鼻孔里直撅撅地伸出几根粗黑的鼻毛。他踮起脚尖略略高出过道里来来回回移动的人头，朝隔了两排的亲戚喊话：“行了，我就坐这里了，你们俩坐那儿吧！”那边女人的声音喊过来，“给你个苹果吧？吃不吃？”他很豪爽地挥挥手，“行了行了，不要了，你们吃吧！”他这一踮脚一喊话，标签似的显现出他的身份来———浓重的乡音震天响，脚上穿着柿黄色的皮鞋，却没有穿袜子。

是啊，他显然来自农村，而且很少出门。

他左右前后地看看，想找个说话的人。左边的年轻小姑娘有些嫌恶地翻出口罩戴上，把脸朝向窗外。右边的中年妇女正低头玩手机，妈妈接了热水回来坐下后，他打量着妈妈，妈妈那古铜色的脸庞和粗糙大节的手指是长年种田的明证，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始跟妈妈聊天，大约是觉得年龄相仿，也都来自农村吧。他朝妈妈扬了扬下巴，那压抑不住的亢奋在他的脸上海浪似的汹涌，他开心的笑把嘴角都扯到耳根了，黑黄的牙齿上上下下张合着跟妈妈打招呼。“哎，你也去北京？干嘛啊？我去旅游了，长城！那儿人可真多啊！你说就是些旧城墙破台阶，砖都烂掉了，有什么好看的，还有那么多外国人！”他的话主题少内容多语速快也不需要谁解答，妈妈应了几句，两人就无话可说地停了下来。

老头儿的兴奋没有表达彻底，意犹未尽的兴奋里夹杂着一些失望和无聊，他看了看四周：远处的人喧闹，聊天或打牌；近处的人沉默，玩手机或打瞌睡。他终于沉寂了下来，也想把腿伸直了搭到对座上，可是脱了鞋看了看没穿袜子的脚，又觉得不合适，便踩着鞋后邦把两腿缩回来，双臂交叉着在胸前，也开始打盹。

睡吧！在不被人理解和关注时候，在“曲高和寡”的孤单落寞里，睡觉是最好的方式。反正这种场合，你又不能“高嗨”。

没人搭理，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