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涂了很厚的护手霜戴手套玩手机,今天感觉手确实润了一点。 我去摸拇指食指中指以前因为写字姿势不正确而长出来的茧,觉得它们的存在感都已经很弱了:除了我自己,任何来握我手的人都不会再感觉到。 以前冬天长时间握笔写字都会写到手指生出硬硬的甚至开裂的茧, 裂口边缘的皮肤像倒刺一样翘起来,伤口渗出红色但是不流血。 我会想我那时是怎么写了那么多字的, 似乎那种日子离我都很远了。
我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为中指上凸起的茧块感到苦恼, 摸起来硬硬的一块像肿胀的寄生物, 整个手指都因为那块畸形的隆起显得格外不流畅。 这块印记像是某种质检标识一般寄生在我所认识的每一个人手上。 三年级的时候我一时兴起, 在一个午后用指甲剪割掉了那块畸形的死皮。 茧并没有消失,但变薄了不少。 我震惊于割掉一块皮肤的感觉并没有我想象中的疼痛,甚至没有什么感觉,但削平的皮肤也没有恢复我理想的流畅。 似乎那块茧仍然在那里,只是与以往不同了。
茧是时间在皮肤上留下的痕迹, 也只有时间能抚平它。 我摸外婆的手上的茧,便觉得其不似我身旁众人的: 她的茧在手指与手掌相连的一片,摸起来粗糙如同冬季起的干皮。我想那是常年握着劳作工具留下的伤痕,似乎从那茧上能看见一二往昔岁月, 即使我从未曾参与那些逝去的光阴。 父亲的拇指上也有一块茧,是握毛笔笔杆留下的。 我想若有人学吉他,他拨弦的指尖上也必然留下茧。 茧像是某种奇异的契约。 我又想起回老家时握过的姐姐的手。 她手指每到了冬天总要起大片冻疮,好了后就留下一片红肿的伤痕。 我总是可惜,即使那是一双纤细如葱的手,却也逃不过时光留下的斑驳痕迹。
我额头上有一条极长的伤痕, 那时深可见骨血流不止, 此时却只剩下一道浅浅的痕迹了。 这是唯一剩下的疤痕,其他更多的伤口甚至不再于我的皮肤上留存, 连受伤时的痛苦都已经很难记得起了。 茧是比伤更久远的印记,习惯是比痛苦更有力的改变。 我总记得我生命中那些埋头苦读的时光, 如同扎根我身体的一部分,即使割肉削骨也难以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