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大学 - 《山东大学报》
一生的那一次白大褂
——于解放军第九六〇医院实习有感
作者:李依霆
我来临床前立志要写一部“大作”——洋洋洒洒写上那么几千字,选几个临床上常见、少见的疾病典型完成一篇推理式医学文学——这是我受“老马和华哥”的纪实文学影响;可惜,直到我出临床却连疾病类型都没有搞清楚,更不要提将其内化为自己的语言后再给它渲染上一层神秘的推理色彩。我对于自己趴在键盘前苦苦憋不出一个字这件事相当痛苦,但又觉得若是不给临床实习这件事写个小结总觉惴惴不安。因此我便打算将这篇推理式医学文学写成一篇体验感悟小结,也不枉这次难忘的临床初体验。
在这四个月的实习里,每个科室带给我的收获都是不一样的,虽然我的专业是预防,但实习后我第一次感到没有选择临床也是一种遗憾;虽然在临床实习中总是忍不住听着患者的故事在心里落泪,但我依旧喜欢跟在老师后面看其层层剖析患者病情、锁定“罪魁祸首”的整个过程,喜欢看患者黯淡的目光一点点变亮——临床给我的是那种可以一直学习、一直追逐光的感觉——这正是我对专业的虔信与热爱,但最令人难忘的,还是那些鲜活的故事。
实习期间,我遇到了一位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患者。那时我在普外,眼巴巴地想着能真正参与一台手术提升自己的专业素养,但却因为我的带教老师暂时没有需要手术的病号而一直没有机会。终于,在一个周六晚我如愿以偿。大概晚上9点40分我到达病房,路上绵绵的小雨一直在下,整栋楼都是黑漆漆的;我走进病区,一路静悄悄,护士站亮着微弱的灯光;除了要手术的患者及家人,其他人都已进入梦乡,但此时此刻,医生办还灯火通明,老师一个人在电脑前正襟危坐、沉吟思考。在我之前的认知中,“手术知情同意书”都是模板和程式化套路,但那一刻我看见老师正板板正正、一句一句编辑着知情同意书,才知道每份同意书都是专属的“私人订制”——这是对生命的尊重。之后我们去给病人做了心电图。心电图的结果我已不甚清晰,但仍记得当时那整家人脸上的凝重表情;然后老师开始术前谈话,谈着谈着家属们低声啜泣。我很理解他们,因为当时我一直在想如果我是他们我会怎样,结果愣生生把自己也弄出了泪花,但我不能哭,我只能狠狠攥了攥拳,把眼泪逼了回去。
很不好意思的,我在家属推着患者去手术台的路上又差点没忍住自己的泪水。患者坐在轮椅上,一脸沉寂地看向其他亲属说道:“这病很严重吧,很严重,咱不治了。”家属想哭又不敢哭,却众声反驳:“瞎说什么呢,一点也不严重”,之后便再也不肯张口说话。我压抑着自己的眼泪,不知道这时候我们是否应该给他们希望,我茫然看向同行的师兄,他张了张口又闭掉,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走吧”。
整个手术前其实并不顺利,患者体温过高进不去手术室,好不容易缓下去了,刚被推进手术室,家属又开始害怕、反悔,一会说要做手术,一会又唯唯诺诺说不敢承担风险。我心中五味杂陈,假如我是他们我一定比他们更害怕。最后,前后僵持了近半个小时,家属最终决定相信医生———插尿管并麻醉后,手术开始了。
因为是深夜手术,人比较少,老师特准我上了第二助手的位置。我跟着师兄去洗了手,仔细根据回忆保证无菌的状态;之后在麻醉科助手的帮助下穿上手术衣,站到了聚光灯下。我时刻保持着高度紧张的状态,第一次以这么近的距离看着老师做手术,却突然感觉浑身乏力,老师一眼看出了我的状态不对,便让麻醉科助手扶我下了台。因为带着口罩,我刚下台便吐了自己一脸。我的第一次上台手术竟然以晕台告终。我有点不甘心,但又怕再次上台给老师添麻烦,便只在旁边看着,直到老师让我去医生办才离开。
正如所有电视剧演的那样,麻醉科的大门一开,家属便蜂拥而上问我手术进展,我万分羞愧,不好解释我下台的原因,怕他们因此更不放心,便说还在进行中,大概还有一个小时才能做完,说完便不敢再看他们的眼睛。我不忍直视那一双双饱含希望的眼睛,逃也似地离开了麻醉科的楼层。
手术是成功的,我一直等到接近凌晨一点,老师才下了台,他们把患者直接转到重症监护科,之后把她送到泌尿外护理。因为我已经出科而且不去泌尿外轮转,我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个患者,但我深切地希望现在的她顺利康复、身体健康。
在这近四个月的医院实习中,我遇到了不少人和事,也学到了很多很多,每一段经历都像一颗小芽从我心底萌发。我不知道我这一生心中萌发的小芽们会形成花海还是丛林,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都给我留下了独特的印记,也让我成为了独特的我。很感谢这场实习,也很感谢给我这次实习机会的老师们,更感谢临床上教导过我的老师们、师兄师姐们,总之,这场实习令我永生难忘。(作者系公共卫生学院2018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