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枚银质钱币,一面用繁体写下钱币数额附带嘉禾纹饰,一面印着人的半身侧面,周围环绕“中華民國三年”字样。流转多年,表面已经被摩擦得锃光瓦亮,富有光泽。只有透过它还未变色的外观,才能窥探其背后的故事。一个物件,一段往事。它是袁世凯像背嘉禾银币,也被当时的老百姓称作“袁大头”。无数“袁大头”像是那个时代的特殊符号,藏着一段又一段的往事。
也许,在某个清晨,码头上冒着黑烟,一名穿着粗麻布背心的汉子,取下腰间别住的毛巾,擦掉额头渗出的汗珠,翻遍口袋,才用布满硬茧的手掏出一枚袁大头,颇为豪气地拍在桌上。
“啪———”
店小二手脚麻利地将钱收进兜里,笑着向汉子倒一碗凉茶。一碗饮尽,暑气全无。汉子舔舔嘴唇,望着临河街道上的集市,心里一阵思索。
“号外,号外,战事又起,百姓苦难……”
瘦削报童捧着报纸,印刷的劣质油墨味在空中飘散,混合着摊贩的蔬菜瓜果、吞吐的香烟、女士的香水与街角的异味。这是独属于市井的烟火气息。
“来份报纸。”
“好的,先生。”
报童接过袁大头,他虽然年幼,但早已在社会中摸爬滚打多年。面对这种身着西服、头戴圆顶帽的“新式男士”,得称呼为先生。
一旁来往的人群中,几个黑衣男子彼此对视,点点头,然后将手背到身后,准备行动。
“嘭———”
闹市传出一声枪响,如一把利剑划破街市上的繁华喧嚣,露出血淋淋的真实。
人群四散逃开,一枪未中,黑衣人放弃隐藏,快步上前,直接对那位先生实施抓捕。然而那位先生却更胜一筹,头也不回,转身就逃进一条弄堂,在四通八达的小巷中消失不见。
慌乱之间,不知是谁的钱包没锁住,一枚袁大头掉到地面。也像那位被追捕的先生,沿着地势,溜进小巷。
下雨了,从天空一滴一滴落下。来往行人匆匆忙忙,光顾着避雨,未曾发现躺在某个角落的袁大头。
“哒,哒,哒……”
皮质矮高跟鞋踏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发出富有节奏的声响。纤细白皙的手拾起这枚被雨淋湿的硬币,拿出手巾擦拭其表面的水珠。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原来是对面来了位青衫文人。鼻梁上架着黑框圆形眼镜,怀里还捧着几本西洋文翻译过来的书籍。
狭窄的雨巷内,女子一身素色旗袍,头发挽起,手腕上的玉镯因为撑着油纸伞渐渐滑落。她站起来,将硬币握在手心,身子稍稍倾斜,给来者留出过路空间。
小巷实在太窄,即使两人身材都比较瘦削,还是会发生肢体接触。油纸伞在巷道两边墙壁上刮蹭,带出道道条纹。
接着,你走你的,我过我的,雨巷的邂逅竟没能在这对年轻男女心中掀起涟漪。
也许,并不是。快出巷口时,不知是谁先停下前行的脚步,驻足,回望那位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回到家,女子觉得自己肯定是着了魔,不然怎会让那道身影在脑中挥之不去。年幼的妹妹可懒得管这些弯弯绕绕,偷拿桌上的袁大头,绕出门,换了糖葫芦就回房锁门,独自享受这美好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