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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潭大学 - 《湘潭大学报》

春日饮食闲谈

作者:■ 2019级民间文学专业研究生 严曼华    
2020-09-30     浏览(165)     (0)

春 卷

春卷大约是最能代表 “春”的食物了。

以往翻看民俗类的书,看到凡讲春日饮食,必有 “春卷”一说。 “春卷”这名字实在好听,明明就只是薄薄一张饼,里面随便裹些时令菜炸一炸,怎么就成了 “春卷”?但人若见过春卷的样子,便不会有这样的疑问。金黄条状,外裹薄皮,内卷白菜、萝卜丝、土豆丝等, “春”字言时, “卷”字摹形,是极其 “名副其实”的。

但也有的地方也管这叫 “春饼”。宋《岁时广记》里有记载, “立春日食罗菔、春饼、生菜,号春盘。”这里面的春饼即为春卷,和菜装成盘便是春盘。立春日食春盘是旧时风俗,别名更雅致,名曰 “咬春”。苏东坡诗 “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讲的就是此。

我的家乡不兴做薄饼,故而也就没有吃春卷这一说。我有幸在黔阳古城吃过一次,但不觉甚佳。因为那日天近黄昏,路上少行人,加之春寒未去,春卷晾在锅前太久,失了热度,吃起来总让人兴致寥寥。但如今想想,大约还是当时环境凄清、心境凄幽的缘故。

 

春 韭

读古人诗,看到许多写韭菜的诗句。诗句太多,只摘录 “夜雨剪春韭,新炊间黄粱” “一畦春韭绿,十里稻花香”这两句。第一句是出自杜工部 《赠卫八处士》,不看后文写人世离乱之句,单看这是很有田家闲乐之意的,颇有种山中岁月长的恬然味道。另一句是出自曹翁之笔,题为 “杏帘在望”一诗。只这一句,田家风貌实已尽出。我尚且记得幼时放学时,见过路边有一则标语,字书 “十里稻花香”,其实那就是为一种名为 “稻花香”的酒做的广告。真是聪明。

古人写韭菜诗句这么多,大约说明了一件事———古时田园是爱种韭菜的。韭菜味辛,在古时属春日必食之菜。周处 《风土记》有云, “元日造五辛盘。”五辛盘中,韭菜便是一辛,这就说明了韭菜在春时的必要性。

家中春韭多用凉拌,用水一焯,拌上辣椒即可食用,但在别处有看到过更为高明的凉拌之法,先以油炸,再以水焯,继而以冷水泡,最后才和料调拌。据说这样的吃法会更脆嫩,但尚且未试过,便不做评。

有些人是吃不惯韭菜的,以为其味辛,恶其臭。但春韭也并非尽然,新出的嫩韭细细尝来,实则有清香甘甜之味。韭叶越肥,甘味越浓。有李渔 《闲情偶寄》为证,“韭则禁其终而不禁其始,芽之初发,非特不臭,且具清香,是其孩提之心之未变也。”

韭菜的清香,大约还是有心人才能品尝得出。

 

花 馔

以花入馔,这在云南见得多,因为云南的鲜花实在是多。昆明有 “春城”之称,四季如春,花开不败,这在别的地方是比不上的。花饼、花糕、花茶、花酒,没有哪里不可入花,我实为羡慕。

记忆中幼时也吃过一些花,尚且记得的有槐花、荠菜花这些。

春来槐花开,树树夹清白。用槐花煮饭是很清香的,有淡淡的甜味。荠菜花也可用来煮, “农历三月三,荠菜花煮鸡蛋”,大人以为吃了荠菜花煮的鸡蛋能趋利辟凶,这是带有美好祝愿的。

油菜花可以炒。我们家乡年年种油菜,等开春了,家家户户都会炒油菜花吃。说是炒油菜花,其实真正炒的是油菜花苞。油菜花开了就老了,硬了,不入味,故而总要选含苞待放的才好。

我在一本书里还看到过有 “炸玉兰”这一菜式。原文不记得了,但大意是说用面粉裹着玉兰花瓣入锅炸,炸至金黄。这实在是罕见。玉兰花的香味是很浓郁的,经此一炸,花香剩几许呢?我实不得知。

 

春 酒

说到春酒,总让人想起冯延巳的那首《长命女》: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郎君千岁,二愿妾身常健,三愿如同梁上燕,岁岁常相见。

因为这首词,我以前总认为春酒该是绿的,后来才知凡春日酿的酒或是冬酿春熟的酒都叫春酒,不以颜色分。北方有吃春酒的习俗,我听一位东北的朋友说起过,春宴期间,数日不撤席,家人围坐,但饮春酒。长辈敬晚辈,从最幼开始敬起,凡敬必须饮,直至酩酊。

这有点类似 《荆楚岁时记》中依次拜贺饮椒柏酒的情景。 “长幼悉正衣冠,以次拜贺,进椒柏酒,饮桃汤。进屠苏酒,胶牙饧,下五辛盘。进敷于散,脚却鬼丸。各进一鸡子。造桃板著户,谓之仙木。必饮酒次第,从小起。”

至于为何要从小起,也有解释, “正月饮酒先小者,以小者得岁,先酒贺之。老者失岁,故后与酒。”这种祝酒词是很难让人拒绝的。

我们家乡没有吃春酒的习俗,但每年春天会自酿米酒,我们叫醪糟。糯米蒸熟,加酒曲,在缸中压紧实,以白纱覆住,不过几天就有了酒香。醪糟可以和糍粑一起煮,每至春忙,农人从地中回来,煮一碗醪糟是很提精神的。

醪糟我幼时不爱喝,嫌它过甜,但是到了别处之后,竟也因思乡之故对它产生了好感。有次在学校看到一种叫农家米露的饮品,买来一尝,竟和家中醪糟味道有些相近,实为欣喜。但喝完回味起来,觉得酒味终究薄了些,还是抵不上家中的醪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