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大学 - 《温州大学报》
奶奶的锄头
作者:◆生命与环境科学学院 汪柳平
“柳丫头,你奶奶在家吗?”每次听到这句话,小时候的我总是放下手中的泥巴人儿,跑去门后看看。“难道你奶奶躲在门后?哈哈——”“才不是呢。”面对大人们不解的笑容,我嘟着嘴回应道。
奶奶不会躲在门后,但门后藏着判断奶奶行踪的宝贝——锄头。
奶奶有两把锄头,一把是长柄的,一把是短柄的。长柄锄头用来开地松土,短柄锄头用来挖菜。每当奶奶拿起长柄锄头,我知道她又要去田地里干活了。小时候,我常常学着奶奶的样子将那把短柄锄头扛在肩上,大摇大摆地跟在奶奶后面。就这样,奶奶扛着大锄头,我扛着小锄头,祖孙俩一起来到田地里,我将肩上的锄头放在一边,坐在田埂上看着奶奶干活。在我眼里,奶奶的锄头有股神奇的力量。只见奶奶一手握住锄头下端,一手稳住上端,扬起,落下,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那股神奇力量就飞了出来,板结的土壤变松了,盛满了阳光的种子。
其实我最爱的还是小短柄锄头,只要门后的短柄锄头不见了,晚上的餐桌上就会出现最新鲜的蔬菜——奶奶准是去了属于她的菜园。奶奶的小锄头总是不能安安分分地待在门后,几乎每天都要消失那么几次,或许它是爱上了园子里的土吧。握紧它,都能嗅到那锃亮的锄片所沾染的绿色清香。
听奶奶说,这两把锄头比我的年龄还要大很多,她是靠着这两把锄头将我爸拉扯大的。闲暇时,奶奶会卸下锄片,小心翼翼地清洗打磨。在她看来,这锄头系着几代人的口粮,要好好珍惜,可不能让它锈迹斑斑。奶奶就这样像照料小孩子一样精心呵护着它们……当机器声响彻田野,当别人家已用机器开地除草,只有奶奶仍固执地挥动着锄头。豆大的汗珠在她黝黑的面颊上滚动,淌在那皱纹的深壑中,滴落在锃亮的锄头上,却映射着她那勤劳而朴实的笑容。
岁月无情,当再次扛起那长柄锄头时,奶奶的双腿微微打颤,走起路来有点摇晃,握着锄头的手也有些颤抖。“奶奶,我来帮你吧。”“唉,柳丫头,奶奶我是老喽,锄头都拿不动了,这可怎么好?”我别过头去,悄悄地拭去泪水。眼前这个古稀之年的老人啊,干瘦的身躯,佝偻的背,布满厚茧的双手此刻紧握着锄头,正用那透着担忧、深陷入眼窝里的眼睛询问我。我沉默了一会儿,说:“奶奶,其实你不用亲自——”“唉,你不懂。”奶奶打断了我的话,继续向前走着,她那扛着锄头的背似乎更弯了,脚步却沉重而坚定。
奶奶不再碰锄头了,是从脚趾头断了的时候发誓不碰的。年迈的她再一次举起大锄头时,那神奇的力量并没有使锄头落在坚实的土地上,而是狠狠砸在脚上,血流不止。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奶奶一直恳求着:“别扔了我的锄头,我发毒誓,再也不碰了。”
奶奶的锄头现在一直放在门后,望着一大一小的两把锄头,我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田埂上一老一少扛着锄头的情景。
“柳丫头,锄头已经生锈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