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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华大学 - 《南华大学报》

鸭子

作者:王振滔     
2009-12-10     浏览(345)     (0)
    霞女是不上学的,霞女上不了学。老师说她笨,她也乐,竟不喜欢上学。学堂里的人儿多,大家嘻嘻哈哈,从早到晚,高高兴兴。背着书包,蹦跳着回家,简直成了雀儿。其实呢,霞女也有自己的同学,也有自己的好朋友,这便是常伴在她身边的一群白花花的鸭子。
    霞女不大爱说话,长得也不好,眼睛眯得细,像线。照年龄,该上六年级了,但不容易看出来。她总是戴着一个破旧的土黄草帽,左手常握着一根风干了的竹制牧鸭条,三四米长。鞋是不穿的,用手提着,或者串在牧鸭条上,丑丑的样子。鸭子倒是白得可爱,一大群,有二十来只,漂漂亮亮,走起路来摇摇摆摆。霞女最擅长的那一声叫“嘎——溜溜溜——”鸭子们一听,立马跑起来,知道有吃的了,急着呢。
    霞女把鸭子赶到了易塘水库,四五月间的时节,天气常好,那水面就浮了一层白白净净的芦花。有时,芦花很密,似乎要单单汇成一大朵;有时,芦花又散得飘零起来,一小朵一小朵的,到处都是,阳光一泻,全活了起来。“嘎嘎嘎”的间断短鸣,因为水面的开阔,飘得极远。也有野鸭的掺合,野鸭生得黑,毛儿一团一团的,体形相对小,但极其灵活,你看它们,时而快游,时而潜入水底,时而摆头戏水,时而又飞了。简直就是会游泳的鸟儿,好在它们不叫,但本家过来,一听那熟悉的声音,没得说就聚到了一块儿,像失散多年的兄弟姐妹一般。
    易塘水库是让山给围住的,延伸到水面附近,地也平了,成了一块一块的草滩。霞女就恋着这一大块的草滩,因为上面老有其他的灵物,牛儿就不必说了,这么鲜的草,上哪找去?还不细细吃个痛快!吃饱了,吃累了便又顺势伏坐在地上,仿佛要把春光享受尽了才算安心。可不,高兴的时候还“哞哞”两下,似乎在和河水里的鸭子对唱。白鹭自然闲不住,白鹭极喜欢同牛在一处,有时候,一群白鹭围着一头牛,那情景倒十分像太婆在给萄瓜强仔他们讲故事,更像绿茵上盛出的一朵花,白的花瓣,是新的花蕊。更妙的是那花瓣齐飘,让人生出极多的遐想来。
    霞女见过萄瓜,还是头一年的夏天。那回萄瓜得了画,画的是一只白鸭子,顶美顶美的,萄瓜要带了回去,往外婆家走的时候竟碰上了霞女。两人都生着,搭不上话。况且霞女的那身“奇装”,着实让人难靠近。萄瓜多看了几眼鸭子,霞女倒胆大了,打量一番萄瓜,还瞅了他手里的画。先不在意,后是一惊,“白鸭子!画!给我好不好?” 
   “你是哪个湾的?你的鸭子好美!”
   “画!”
   “我要带回家的!”
   “我拿东西和你换,要不要的?”
   “画,鸭子,矫巴送给我的。鸡脚爪,有没有?” 
    霞女不作声了,她知道矫巴的,上小学,学堂,有老师教,霞女自己不上学。
   “学堂老师教她画的,我知道。明年我上学,也会的。” 
    萄瓜有点不明白,霞女怎么就扯学堂去了,他看着霞女微微生气的样子,就递画给她道:“这个给你,不用鸡脚爪的!“ 鸡脚爪是山里的玩物,生在地上,根能食,味甘甜,要春日来才有。
   “我不要画,我用鸡脚爪和你换,明年你再来的时候。”
    ……
    山坡上倒真焕发出异样来,霞女把鸭子放在水库,自个儿寻鸡脚爪去了。
    满舅担了草从胡家大塘经过,霞女一眼就瞅见了。她是那样的不爱说话,但又忽地想起萄瓜,想起那纸上的鸭子来,就顺口道:“满满,你们家萄瓜什么时候来?”
    “七八月间,放暑假嘞!”满舅担着草,笑呵呵的。
    霞女又沉寂了下去,现在还是三四月间,还要过三四个月。那时,她的鸭子好肥大了,而且,说不定,鸭蛋也有一箩筐了。
    她继续寻着鸡脚爪。
    矫巴在上学,萄瓜也在上学。
   “嘎——嘎——嘎——嘎。” 秋天,我也去上学,霞女想,为了白纸上顶美的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