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履霜坚冰人未老，天风海浪自悠悠———任继愈


　　任老离开我们4个月了。
　　11年前我第一次拜访任老，之后每年春节和八月十五都要电话问候。我在北大读书时无缘在任老门下就读，也不曾专门拜访过，但近年来任老给我的教诲，弥补了这一缺憾，让我受益终生。
　　1998年3月26日，我第一次来到国家图书馆任老的办公室，请任老题词。他挥笔写下：“锲而不舍，金石可镂”。那时任老虽已83岁，可看来像刚过花甲，神采飞扬，令我惊叹。
　　谈话中，任老对环保极为关注。他说，唐朝流行一部《阴符经》，书中说：“天地，万物之盗也；万物，人之盗也；人，万物之盗也。三盗既宜， 三才能安。”《宋史》记载你们邢台所处的太行山“林木茂盛、不见天日”。到了今天，几千年向自然界掠夺造成的后果，都由我们承担了。随着人类的发展，干预自然界是自然的，但要由社会群体做出规范，其方法一是教化，二是刑罚。
　　我们谈到美国出版的《世界名人大辞典》和英国出版的《人民年鉴手册》列举了十大思想家，九位欧洲人，亚洲只有一位，就是孔子。任老说，中国出了孔子，是中国人的骄傲。孔子对中国和世界的影响，到今天还在起作用，他的影响和名声遍及世界。孔子的哲学有过两次大的改造，第一次是汉朝董仲舒，把孔子思想融入阴阳家；第二次是宋代朱熹，把孔子解释为儒教，使它与佛教、道教的明心见性相结合。
　　1998年7月15日，我第二次拜访任老，是任老出院次日上班，可依然精神矍烁。随行的次子也说：“任老不像80多岁，而像60来岁。”任老为儿子题词依然是：“锲而不舍，金石可镂。”任老说，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是“刚健有为，自强不息”，这是儒家“易”学的好传统。但是也要看到贵柔守雌、以静制动、以弱胜强，也是中华民族的传统。人们处于劣势时使用这些原则得以转危为安，用这些原则治国、用兵，往往收到奇效， 这些传统来自道家。刚健传统教中华民族日新自强；贵柔传统教中华民族避免蛮干，两者都源远流长，都为今后创建中华民族新时代的哲学体系提供了不可缺少的思想资料。
　　1999年2月25日，第三次拜访任老是在他的家中。任老藏书之丰令我惊羡，宛如置身于图书馆中。这次我径直问任老：“我前两次拜访，都感到您精神气质非凡，特别年轻，请您讲一讲，您为什么这么年轻？”任老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干好工作先要有一个好身体。常用脑，多读书、读好书，能够健身。我每天读6-7个小时的书，平时早睡早起，不熬夜。早晨5点起床，到8点没电话没人来，可读3个小时的书，其它时间再抽几个小时。少看电视，但要看《新闻联播》。业余读书要选一个范围，兴趣是成功的基础，有兴趣效果就好。每天写600至1000字。读书写作能够健脑健体。”我问任老写作应注意什么，他说：“写作要简洁，能用两句话说完，不要用3句话。 如邓小平、陈云、朱镕基的讲话就很精炼。”
　　谈话间，任老特殊叮嘱：“晚睡不要超过11点。”使我感受到长辈对晚辈的深切关爱。
　　任老90岁才从国家图书馆馆长的位上退下，荣享“两个人生工作时间”。任老生活简单、俭朴，遇事不仅考虑自己，而且考虑别人和效用，多年来坚持“不过生日、不赴宴请、不出全集”，既怕耽误双方时间，又怕浪费财力、物力，“不会有人看全集”。
　　2007年春节前夕，任老为我寄来他的用软皮包装的两部新作：《老子绎读》(北京图书馆出版社)和《皓首学术随笔·任继愈卷》(中华书局)。 逾90岁的大师给我小人物寄书令人感慨，这本身就是教诲，任老寄来的何止是知识，更有爱心、精神和期盼，我不仅好好保存这两部书，而且细心研读。《老子绎读》是任老第四次注释《老子》，我正求之不得。
　　任老的话“读书和写作能够键脑键体”像一盏明灯照亮了我的生活，使我感受到读书似旅游般美好，深悟写作不仅悦心益智，而且益人益社会。任老的奋斗精神激励着我。我画了左手漫画集《左手画语———献给追求美好生活的朋友》。此书寄给任老后，任老打来电话说：“挺好，可以出版。”
　　我辑印的任老文章辑本《生也有涯，学无止 境》，未能送给病中的任老，他就仙逝了，这成了我久久的遗憾。
　　（作者为河北省邢台市工业学校原副校长、 北大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