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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南阮朝诏书


黄文欢书法——————“劲松傲冰雪”


□刘志强
　　“欲问安南事，安南风俗惇，衣冠唐制度，礼乐汉群臣。”这是15世纪越南胡朝皇帝胡季犛的一首诗，形象地反映了古代中越文化之间的密切关系。汉字在越南的传播，可上溯至公元前214年，秦始皇平定岭南时，汉字就已经传入越南。10世纪中叶，越南脱离宋朝独立，但汉字仍然是其官方正式文字。不仅如此，越南还仿照中国，以汉字作为载体进行科举取士，科举制度在越南直至1918年才被废除，这比中国科举制度的废除时间还晚了三年。1945年，越南宣布一种拉丁化“国语字”作为国家的正式文字，汉字在越南才逐渐停止使用。在长期使用汉字的过程中，汉字书法成为中越两国人民共享的一门艺术。
　　历史上中越之间的书法交流非常频繁，可惜很多证据早已佚失。越南现存最早的的汉字碑文为“大隋九真郡宝安道场之碑文”，该碑文立于公元618年，为检校交趾郡赞治日南郡丞兼内史舍人河南道洛阳元仁器撰写。碑题用小篆体书，字体圆厚，碑文用楷体，字体劲健。除碑文外，宋朝以来中国封建王朝颁赐越南各朝的金银印和诏书也不少。金银印为小篆体，诏书则为正体楷书。清代各皇帝更好题字赐予越南，如康熙帝曾御题“天下师表”四个大字。此外，据《清通典》记载，为表彰越南黎朝助剿吴三桂，康熙二十二年四月，康熙帝在封越南黎维正为安南国王时，又御书“忠孝守邦”赐之；雍正二年十二月，雍正也御书“日南世祚”四大字赐予越南；乾隆四十九年，乾隆帝又御书“南交屏翰”额赐之。如今，除了康熙所题“万世师表”匾额仍高挂在越南首都河内的文庙中外，其它三幅墨迹已难寻踪迹。
　　历史上越南不少皇帝、名儒也都擅长汉字书法。越南史籍《大越史记前编》记载，越南李朝（1010-1225年）崇佛，1041年，李圣宗时曾发铜万二千斤制一洪钟置于报天寺，且亲制铭文，并御书一“佛”字，字长一丈六尺。黎圣宗（1442-1497），名灏，讳思诚，是越南后黎朝的第四代国君，也是一位书法家。越南史籍《大越史记全书》记载，洪德二十七年（1496年），“手写所撰诗集四张，命阮敦张于神祠之壁”。此外，黎圣宗曾有诗一首《书草戏成》，是反映其学书心得的诗，诗云：“铁画银钩学古人，闲来试草日将曛。扬扬渴骥宗徐浩，袅袅秋蛇病子云。红锦笺中舒柳骨，彩花笔下束颜筋。壮怀猛涩如春梦，押得经天纬地文。”越南封建王朝的最后一个朝代———阮朝（1802-1945）的三位皇帝明命、绍治、嗣德都擅长书法。阮朝名儒———高伯适的汉字书法也颇见功力，世传其草书“笔走龙蛇”。现在保留下来的阮朝的诏书，全部用汉字书写，书法精湛，与中国无异。
　　降至近代，虽然法国殖民者在越南逐渐推行所谓的拉丁化“国语字”，目的在于割断中越文化之密切关系。但精通汉字，谙熟汉字书法的知识分子还是不少。被称为“越南的孙中山”的潘佩珠，是越南近代著名的民主主义革命者，其汉文功底深厚。1923年潘佩珠在上海法租界出版其著作———《天乎地乎》时，胡适、沈钧儒均为其题序。潘佩珠曾书《皇家并朝臣贺成泰皇帝无旬庆节表文》，可证其书法之功力。惜笔者至今未见其真迹。越南人民的伟大领袖胡志明主席也擅长汉字书法。其所留墨迹以楷书居多。胡志明的楷书线条饱满，大方工整，用墨浓淡相间，略似启功先生墨法，但有唐书法家虞世南楷书之风。1959年8月，胡志明在游览中国庐山后，题有楷书三字“庐山好”。1961年5月，胡志明游桂林漓江时曾以楷书题诗一首，诗云：“桂林风景甲天下，如诗中画画中诗。山中樵夫唱，江上客船归。”游桂林阳朔时又题楷书六字“阳朔风景好”。胡志明最著名的汉字书法当是1968年春所题词“越中友谊，万古长青”。胡志明主席后于1969年9月逝世，此幅楷书当是胡志明在逝世前最珍贵的墨迹。胡志明题此八个大字一反其用墨浓淡有致的常法，墨迹极其浓厚，连落款也一样。联系当时越南国内的政治和中越关系的形势，我们可以想象胡志明主席书写时的心情。此外，中国人民的忠实朋友黄文欢同志的书法也堪称一绝。笔者仅藏其行楷和楷书墨迹。1986年夏，黄文欢曾书赠解放军出版社行楷一幅———“黄河如带，泰山如砺，万古不移，越中情谊”。十六个大字刚劲有力，足见其对中越友谊的信心。同年，黄文欢又题楷书“劲风傲冰雪”赠友人，此幅墨迹可证显其笔法有“颜筋柳骨”。
　　如今，随着中越两国友好关系的日益发展，汉字书法艺术在越南方兴未艾。近年来，越南文化部门会不定期地在越南首都河内的文庙举办汉字书法展览。越南各地还成立了汉字书法研习中心等机构用以推广汉字书法。很多越南普通老百姓家都喜欢把汉字书法挂在厅堂中作为装饰。每逢春节前夕，很多越南人会到河内文庙里求字。汉字书法甚至成为了一些年轻人的一种信仰。2006年11月，笔者曾经到河内西湖观光，发现沿着西湖岸边有一条满是书法铺面的街道。在那里，很多年轻人向精通汉字书法的老学者求字。年轻人喜欢求的一些字包括“成”、“达”、“福”、“禄”、“发”等等。笔者还记得当时一个字的价格是一万越南盾（折合人民币约五元）。笔者自幼学书，当时情不自禁也挥墨涂字，结果使得这些年轻人纷纷向我求字。当时，我不禁感叹越南人对于汉字文化艺术的深厚认同。
　　值得一题的是，越南人还根据汉字书法的艺术美学，创造了拉丁化文字书法艺术。这种书法以越南现行官方正式文字———拉丁化字母文字为创作基础，但是有趣的是，这种艺术跟汉字书法一样，都使用毛笔和墨汁，同时结合汉字书法和拉丁化字母的特点进行创作，而且颇注意线条粗细和用墨浓淡。印鉴模仿汉字印鉴，用红色印油，但是人名采用拉丁化字母人名。虽然这种拉丁化字体书法艺术带有浓厚的汉字书法艺术的影子，但是一样具有非常高的艺术美感，是汉字书法艺术在越南本土化成功的艺术形式。
　　中越文化关系源远流长，越南人也曾说中越两国“同文同种”。以越南对书法艺术的认同为例，我们又可以证明一句话———“是民族的，也是世界的”。
　　（作者为广西民族大学讲师、北大东语系博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