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尽管地处北极圈,北纬已近80 度,但由于受到北大西洋暖流的持 续“供暖”,中国北极黄河站所在 的新奥尔松小镇并不如想象中的 那么寒冷。我们进驻黄河站的八月 份,新奥尔松的平均气温都在零度 以上。黄河站还为科考队储备了十 分充裕的服装,实在后悔没有像有 经验的队友一样携带小小的拉杆 箱轻装上阵。
北极科考工作有一条必须遵 守的规则,即站区外枪支不离身, 以抵御北极熊出其不意的袭击。来 北极的途中就听到极地中心的黄 德宏领队告知北极熊的恐怖,科考 队员餐厅入口处公告牌上常有关 于北极熊行踪的警示,以及在枪支 培训时看到的一幕幕恐怖画面更 将北极熊的威力进行了无限的渲 染。我们外出工作时,有期待目睹 北极熊风采的好奇,但更有怕死的 担忧。无论如何纠结,枪自然寸步 不离,时刻都握地紧紧的。然而,尽 管北极熊的“白色恐怖”无处不 在,但没想到真正困扰我们工作的 竟然是来自“白色空中部队”——— 北极燕鸥的干扰。北极燕鸥是燕鸥 科的一种海鸟,体型比鸽子略小。 我们工作时必须穿过它们的领地 才能到达预订的采样地点(一座废 弃的栈桥)。初到黄河站时正值北 极燕鸥的幼鸟出生不久,尚不具备 自我保护能力,我们的到访无疑增 加了燕鸥父母焦虑的心情。在我们 头上盘旋、在耳边尖叫、时不时的 俯冲、用坚硬的喙啄击,以及出其 不意的“空投”都是它们对我们进 行警示的常用手段。在有经验队友 的提醒下,我们用一根长长的杆子 举过头顶, WS的低头通过其领地, 匆匆完工并迅速撤离,才避免了皮 肉之苦。等到要离开黄河站时,幼 鸟已羽翼丰满,父母也不再焦躁, 我们经过时也和平共处。工作之余 便可充分欣赏其空中悬停、发现目 标后自由落体般进入水中觅食的 美景了。后来才知北极燕鸥被誉为 鸟中之王,每年往返于南北极之 间,是世界上迁移路线最长的候 鸟,想起其单薄的身躯,敬佩之情 油然而生。
于我而言,海洋学最大的诱惑 就是能够出海。时至今日,首次面 对无垠大海时,那无暇的湛蓝对我 视觉和心灵的冲击都难以忘怀。与 我们同行的队友多是研究物理的, 在黄河站每天只能对着电脑处理 数据,或者是搬运十分沉重的水泥 砖块来平衡对我们来说无限高深 的接收宇宙信号天线矩阵。因此, 出于对我们工作的好奇,队友们都 排着队要加入我们出海的工作。然 而,出海往往不如想象中那般美 好。有运气差的队友跟随我们出海 遭遇不好的海况,由于他们对海上 作业的不适应,在船上交了数次 “公粮”。看到我们居然能够在船 体不断摇摆时还能生龙活虎地工 作,在表示钦佩之余,他们都会劝 说其他队友在跟我们上船之前一 定要慎重考虑。当然,上天是公平 的,如果经常出海,海况好和差的 概率总是均等的,海况好的时候就 可以有更多的时间欣赏地美景。
一日,我们需要乘坐橡皮艇到 距海湾冰川很近的水域采集水样。 虽说我们的要求是离冰川尽可能 的近,然而在距离三四百米时,船 长出于安全考虑已不愿继续靠近, 但冰川的壮美已足够震撼。远望时 矮矮的冰川,到了近处居然已有数 十米高了,耳边时不时传来冰川垮 塌巨大的轰鸣声。海面是宁静的, 宁静与轰鸣的碰撞造就了大自然 不言而喻的威严。更奇妙的是,我 们居然能够听到汩汩的河流入海 的声音。询问了船长才知道,在夏 季冰川下常有看不见的暗河,冰川 融水可以通过这些暗河直接汇入 大海。还有一次,本来天气雾蒙蒙 的,能见度不足百米,船驶到一处 时天气突然晴朗,视野一片开阔。 只见高达近百米的悬崖峭壁上,有 数以万计的海鸥,有的正在归巢, 有的盘旋觅食、有的偶尔停留歇个 脚;幼鸟嗷嗷待哺,成鸟引吭高歌, 这些鸣叫声交汇在一起,震耳欲 聋, Di scovery 的拍摄现场也不过如 此吧。
短短3 周的考察时间,虽然 有连续数天每天仅有3、4 小时睡 眠时间的辛劳,有背着十余斤样 品和装备爬冰川的体力透支,有 靠近冰川时刺骨低温的考验;但 偶尔到访的白鲸鲸群,时不时从 海面探出小脑袋的海豹,北极燕 鸥与海鸥为了地盘大打出“嘴” 的争斗,冰川融水穿透冰川喷涌 而出的汹涌气势,指尖触碰到化 石那刹那间2 亿年的穿越,太阳 打西边出来的惊喜,都是我人生 中难忘的北极记忆!
(作者系河口海岸研究院教师 张瑞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