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 次 返 校, 父 亲 只 要有空,都会开车送我去车站。真要算起来,厦门到徐州在高铁线上是七个多小时的车程,而我们的车子像这海岛上的一只鸟,才扑棱过一下翅膀,就到了分别的时刻。我则变成一个不能更小的点,拖着行李箱钻进列车,自祖国的东南角一路北上。窗外变换的风景、微微晃动的车身仿佛在一唱一和,很容易让人想到大山深处的歌谣。车轻柔而低沉地摇晃、摇晃,像巨大且变形的摇篮,我躺在里面,用思绪刻画生命线。
我把装水果的盒子放在小桌板上,盒子里是母亲提前切好的各式各样的水果。手机振动,父亲发来信息“路上小心”。我像一只风筝,每一次我远远地跑开,总会有父母依依的目光相随。想着他们在线另一头的心情,我如何能不 动情。
很久以来,我都把“不流泪”看作“勇敢”的近义词。我哭泣的次数屈指可数,我甚至为此洋洋得意。上上次父亲送我去厦门北时,一切看起来稀松平常。我也习惯了离家的心情,不再是两年前苦着喉咙,要把眼泪默默融进晨光的小孩。到进站口时,父亲停车,从驾驶座下来,帮我从后备箱拿行李,我把随身包背到肩上,静静地站在路旁等他。接过行李箱后,我正要挥手告别,他却突然笑着对我说 :“抱一下吧。”……当然好呀。拥抱之后,我面露更大的笑容说了“再见”,才向进站口走去。行李箱滚轮与地面相接,发出摩擦声,我背过身,借着这背景音的掩护,任心里的雨淋到脸上。他抬头询问时流露出的期待的神情、眼角堆叠满含笑意的皱纹,让我突然无比具象地感受到了父亲些许羞涩的不舍。那种感觉就像一座大山突然告诉你 :山里今天开出了一朵小花,你来看看好吗?原来父亲一直都如此,随时准备着为我张开双臂。我们已经很久没拥抱过了,但这个拥抱依然像小时候一样温暖。可又有多少的事情已经改变了呢?我划着小船,向着心中崭新的世界,与家的港湾渐行渐远时,是否忽略了身后的父母,和他们在湖面上涟漪一般的心?
这次返校,我在进站前对父亲说 :“抱一下吧。”他看起来讶异而高兴,镜片下的眼瞳有光闪烁。父亲再次变成大鸟,冲我张开了双臂,我则心满意足地飞进他的怀抱。拥抱真好,让人能那样清晰地感受到两颗心的跳动。
当时间和缘分都汇聚成一个点时,我们就相遇了。不知要多长的时间、多深的缘分,才足够让我们成为至亲,共同书写这样一段生命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