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内容

  晨雾还浮在湖面时，我踩着露水进了南湖公园。长春五月的风裹着松针的清冽，混着湖水腥甜，将整个人泡入湿润的凉意里。

  石阶旁的丁香开得正盛，碎白花瓣簌簌落在行人肩头。有老妇人拄着拐杖，踮脚去够最高处的花枝，银发和素白的花影在风里晃成一片。我索性在长椅上坐下，看晨练的人沿着湖岸流动：打太极的老人推掌时带起细碎风声，遛鸟的大爷把鸟笼挂在柳树枝头，笼中画眉扑棱着翅膀，惊落几滴昨夜的雨珠。

  湖面渐渐醒了。游船码头传来铁链哗啦声，穿蓝布衫的船工解开缆绳，木船吱呀滑进水里。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挤在脚踏船上，笑声比水花还清亮。湖心岛的树梢掠过几只白鹭，翅尖点破云影，水纹荡开时，对岸的长桥和楼宇也跟着碎成斑斓的色块。

  信步走到荷花池，残荷早褪了踪影，新生的卷叶却已浮在水面，像蜷缩的绿蝶。池边蹲着个写生的姑娘，画板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倒比实景多了几分野趣。卖糖葫芦的小贩推着车慢悠悠走过，山楂裹着琥珀色糖衣，在阳光下晃出细碎的光。

  午后寻了片背阴的草地躺下。云絮被风揉成各种形状，忽而变成奔跑的鹿，忽而又散作蓬松的棉团。不知谁家小孩的风筝挂在了树梢，橙红的尾巴在风里扑棱，像只被困住的凤凰。远处传来悠扬的二胡声，混着广场舞的电子音乐，竟也生出奇妙的和谐。

  暮色四合时，湖面镀上了蜜糖色。垂钓的人收起钓竿，桶里的小鱼泼剌着跳回水中。归鸟成群掠过天空，翅膀拍打声惊起满树麻雀。我踩着自己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往回走，衣摆还沾着草屑和花香，掌心留着触摸树皮时粗糙的触感。这座城市的喧嚣被南湖的水波滤成了温柔的底色，而那些散落的、未经雕琢的时光碎片，就这样悄然嵌进了寻常日子的褶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