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餐桌上的粽子还冒着热气,我盯着表针一点点走过。 往常这时候该叼着面包冲下楼了,可今天必须老老实实坐着———端午的粽子得吃。糯米粘牙,总得拿勺子刮干净。手腕上褪色的五彩绳被蒸汽熏得发潮,像条盘踞在皮肤上的小龙。 这是一条承载了我不同时期记忆的事物, 在我不长不短 21 年的岁月里留下了一道道痕迹。
小时候挑食爱生病,爸爸妈妈也是第一次有小孩,他们会在我发烧时守在床前一整晚。 每年妈妈都会买香囊和五彩绳,香囊只会戴两三个月,但五彩绳一戴就是一整年,这绳子能缠住我整个夏天,直到新的一年才会换下。
六月蚊虫最毒的那几天,我总挂着彩线满院子疯跑。 那时候的小女孩爱美,不愿意戴土土的五彩绳,更喜欢布灵布灵的手链,可是妈妈总是坚持让我戴上。 只因那时候我瘦得像根芦苇,五彩绳在细手腕上要绕三圈,打结时妈妈总要咬住线头,舌尖沾着端午特有的苦艾香。
高考前那个端午节,书桌上突然长出座彩色小山。 二十八个香囊坠着流苏,五十六根彩绳缠着金箔纸,每个都拴着指甲盖大的粽子挂坠,意味着“高中”。 妈妈把整个批发市场的吉祥都搬回家了,连钥匙串都要系上迷你艾草香包。 考完之后我头一年没有带五彩绳一整年, 而是在出分之前的某一天雨后,对着河流许愿,将彩绳与香囊抛在河中,带着我的愿望飘向远方。
大学宿舍的快递盒总在端午前准时抵达。 今年拆开时五彩绳上串着粽子和铃铛,我笑着拍照发朋友圈。 食堂的粽子在餐盘里淌着糖汁,我腕间的铃铛随夹菜动作轻响。 视频通话突然弹出来时,妈妈的脸出现在视频的另一头。 屏幕那端传来絮絮叨叨的话语和旧铝锅盖的哒哒声,像某种遥远的心跳。 这不仅是保佑人平安的五彩绳,还是妈妈对我长长久久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