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清晨的食堂,是被玉米汁的香气唤醒的,此时是清早六点钟。当我走进食堂,翻滚的玉米粒正在锅里被煮的滋滋冒响,一旁的阿姨搅动着汤勺,将一个个空杯盛满。我的身后传来掀开门帘的声音,一束束黑色线条从我身旁掠过,几声寒暄过后,他们拎着打包好的早饭又快步离去,校园里的保安们正赶去上岗。
清晨,是无数个平凡的人繁忙的开始,也是留给自己的最后闲暇的时光。当我吃完早饭,走出食堂,早上六点粉红的天空已慢慢变淡,随之而来的,是一声声渐强的交谈声,步步涌入食堂,这是早八课前食堂的常态。很快,各个窗口前排起了长队,阿姨们大声吆喝着,又迅速盛好小米粥,她们的脸上,带着质朴的笑容。
这样的日子,一天又一天,我很难在一年的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在早晨六点钟走进食堂,但滚烫醇厚的玉米汁却从来不会在清晨的食堂窗口处缺席。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是他们望着粉红的朝霞,走向黑漆漆的食堂,搅动着慢慢温熟的玉米粒,感受冬日里寒冷与温热的交界线。
而当天刚刚亮时,轻轻的脚步声是所有沉睡中唯一的声响,宿管阿姨拿着面盆,站在我的另一侧,轻轻打开水龙头,她的一天,也开始了。楼道仍是昏暗的,当我洗漱完毕,尽头模糊的背影,正弯腰拾掇着最后一个塑料瓶,一举一动,在清晨的寂静中默默收尾。午休的时候,仍能看见洗衣机旁微微蜷缩的身体,她戴着口罩,头微微靠到墙上,双眼静静地闭起,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她终于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时间。
当我走出校园,感受到世界的纷繁复杂,又想起校园里无数个平凡的人,用平凡的一生,默默奉献着自己的年华,我终将明白,人既要被繁华震撼过,被万物洗涤过,又要被质朴感动过,在这种种体会之间,丈量着一个生命能够拥有的宽度。伟大叙事惯于将历史简化为英雄与庸众的二元对立,却遗忘了恒星燃烧的本质恰是无数氢原子的微小聚变,遗忘了真正的伟大从不栖居在纪念碑的尖顶,而是深埋于大地褶皱中的细密网络。当存在主义者在咖啡馆讨论虚无时,菜场摊贩正用沾满泥土的秤杆称量生存的重量——那些被冠以“庸常”的生命实践,实则是抵御存在荒诞的终极堡垒。
平凡性恰恰是人类文明最精妙的特点。当华尔街的量子计算机进行每秒亿万次演算时,敦煌壁画上的无名画工正用赭石颜料对抗时间的侵蚀——前者追逐瞬间的数值裂变,后者缔造跨越千年的精神共振,那些拒绝被历史书写的日常坚守,却一复一日,在黑暗深处重构着价值的意义图谱。
(文/国际经济与贸易学院 2024级本科生 雷子禾)
(条漫/ 文化与传媒学院 2024 级本科生 王孙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