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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学 - 《吉林大学报》

青春沉思

青铜鸟未眠

作者:张佳玉    
2025-05-16     浏览(22)     (0)

作者参观三星堆博物馆,被青铜神树的纹路和文物修复的奇迹所震撼。作者感受到中华文明的修复和新生,看见铜鸟穿越时空,携带着商代的晨光,展现出永不驻足的滚滚红尘。

“铜鸟一觉醒来,时间已经飞行了三千年,太阳还是那个太阳。”

 ———题记

上个暑假,我与朋友相约参观三星堆博物馆。说来惭愧,虽是四川人,但对古蜀文明所知甚少。蝉鸣正烈的午后,我们踩着斑驳树影跨进那扇青铜色大门,炎炎暑气都被封印在青铜神树的枝桠间。

展厅里幽蓝的灯光下,神树以一种近乎神性的姿态矗立。铜枝虬曲如血脉,铜叶婆娑似羽翼。九只神鸟或引颈或垂首,仿佛下一秒就要振翅飞去,飞去另一片时空。我们不禁屏住呼吸。朋友突然轻呼: “你看这只铜鸟!”顺着她指尖望去,一片铜叶的阴影里,那铜鸟正恍若以一种慵懒的姿态小憩,丰满的羽翼上凝结着翡翠色的铜锈,像时光给它披了件棉被。

讲解员的声音在耳畔淌过: “大家面前的这件青铜神树,在出土时碎成了2479块,考古学家花了近十年才拼合还原……”

我望着铜鸟翅膀上那些细密的饕餮纹,恍然觉得那些凹凸的纹路里藏着无数个一如今日的夏天。商代的工匠在铜液中刻下对神明的敬畏,战国的匠人在修复时留下掌心的余温,现代的学者用显微镜捕捉青铜器呼吸的节奏。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这些看似静止的起伏纹路里,蕴藏着中华文明三千年的光阴。

转过回廊,阳光突然从穹顶倾泻而下。整面玻璃幕墙外,是正在崛起的现代化城市,吊车长臂划破天际,透明的玻璃折射着耀眼的光。墙内,青铜立人像依然保持着亘古的威仪,金杖上的鱼鸟纹在光影中游弋,玉璋的刻痕里流淌着远古的一轮月光。这种时空的并置让人恍惚,置身其中的我,仿佛一个窃听者,听见两个时代的对话。一个温柔沉静,娓娓道来着青铜时代的辉煌。一个锐意进取,用创新精神书写着数字时代的传奇。

暮色渐浓时,我们来到博物馆的露天庭院。晚风掠过青铜神树,铜铃叮咚作响,恍惚间竟与远处高铁呼啸而过的声音交织成奇妙的和声。

闭馆的钟声敲响时,我们随着人流缓缓退出展厅。回望夜色中的博物馆,建筑轮廓在路灯下宛如一件巨大的青铜器,静静守护着文明的火种。意念一动,我想起 《诗经》里的句子: “周虽旧邦,其命维新。”三千年前铸造青铜器的先民,可曾想到他们的子孙会用激光扫描文物,用AI复原古蜀国的星空璀璨?他们可曾预料,刻在龟甲上的文字可以变成数字云端的代码,而青铜器上的饕餮纹,也能在虚拟世界里获得新生?

归途的车厢里,朋友靠着窗睡着了,发间别着从博物馆文创店新买的青铜纹样发卡。我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讲解员说过的一句话: “其实文物修复最难的不是修补残缺,而是读懂时间的语法。”中华文明何尝不是一件正在被持续修复的文物?我们既是当下的观者,也是未来的修复者,既在破译青铜器上的密码,也在书写新的文明篇章。

夜色渐深,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恍惚看见那只铜鸟从三星堆飞来,掠过李白醉饮的酒肆,掠过苏轼夜泊的江船,掠过詹天佑设计的铁路桥,最终停在我面前的桌板上。

它抖落三千年的风尘,喙间仍衔着商代的晨光,而羽翼下,是永不驻足的滚滚红尘。

(作者系文学院暨新闻与传播学院2022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