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月的春天,正是槐花盛开的好时节。洁白如玉的小花朵密密麻麻地连缀成一串串流苏,挂在枝头向下垂着,远远望去,像是大雪落在了春天。微风吹过,槐花如风铃一般四处飘动起来,像母亲鬓角的白发在风里颤动,清甜的香气迎面扑来,花瓣飞舞,像极了冬日里的第一场新雪。
北方的农村种满了槐树,一到春末夏初的时节,漫天遍地都飘满了槐花素洁的花瓣,像是一只只飞舞的白色蝴蝶。我和伙伴们总是在这个时候结伴出门,在槐花树下奔跑玩耍,还会拾起地上掉落的槐花枝,举着花枝肆意嬉闹。母亲总是站在旁边笑着看我,偶尔还会把她手里偷偷塞上一枝饱满的槐花。幼时的思想总是千奇百怪,连获得快乐也如此简单,不过一枝槐花,便能兴奋上一天。
槐花漫天飞的时节,也是大人们忙碌的时候。太阳还未完全升起,大人们便成群结队地赶往槐花树旁打槐花。粗长的老竹竿顶端绑着磨光的铁钩,在阳光的照映下显出清冷的寒光。当这寒光没入槐花深处,整棵树都活了起来,枝桠震颤,雪浪翻涌。铁钩轻轻一转,树枝断裂的声音顿时响起,那结满了槐花的、沉甸甸的树枝便马上落入了地上大人们早就放好的篮子里。等太阳彻底出来后,大家也就忙完了。每个人手上都提着篮子,装得满满当当,额头上有汗水闪烁,却远不及笑容耀眼。
回到家里,妈妈会把槐花从树枝上择干净,再用清水认真冲洗,裹上面粉放在蒸锅里蒸上几十分钟,就做成了一道北方经典美食——蒸槐花。掀开蒸笼的一瞬间,白雾扑面而来,恍惚间像是被母亲轻轻擦去的汗。待雾渐渐散去,蒸槐花也终于露出了它的本色:花瓣褪去了它的素白,染上了些许蜜色,面粉被热气熏得发粘,将槐花的清甜味美悄然锁住,若是拌上辣椒酱或香油,那更是一绝。
另一道经典的槐花美食是槐花茶,槐花要选将开未开的,香气才锁得住。把槐花洗净放在竹匾上,经阳光晾晒几天,等槐花渐渐脱去水分,封入陶罐,槐花茶便做好了。高中时期学业繁忙,文科生的背诵任务又重,我总是用嗓过度,有时难受得连话都说不出。妈妈知道后,总是拿出家里的封存已久的槐花茶泡好给我,茶汤清透,啜饮一口,清润甘甜,嗓子也得到了极好的安抚,像是饮了一杯天山泉水,尝起来是说不尽的温柔。
临五一假期,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家里的槐花开了,蒸完拌辣椒酱很好吃。”我懂她的言外之意,一整个春天都未曾见面,我们对彼此都有诉不尽的思念。于是我买了票,等着坐上回家的那趟车,赶着春天的尾巴尝一尝槐花,见一见最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