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北电力大学(保定) - 《华北电力大学校报》
端午的脐带
作者:□刘翠领
文章描述了作者对传统中国的感受,以及端午节插艾草的文化习俗,作者认为传统中国文化的灵魂和积淀深深地烙印在作者的灵魂中,无论身在何处,都割舍不下。作者认为艾草是传统中国文化的脐带,永远与自己同在。
端午节,妈妈买了几株艾草插在门上。我便剪了一支别在靠窗的藤椅上。接下来的时间,在青青涩涩的艾叶香中我闻到了传统中国的味道。
传统中国,在唐装和中国结流行之前,在日韩肥皂剧霸占了人们整个晚上之前,在文质彬彬、温文尔雅还没有被浮躁和张扬替代之前,在唐诗宋词元曲里,甚至在更久远的诗经和楚辞中。那时有菖蒲,有艾草和茱萸;有农耕水运和手工制作;有漫天的星斗和女郎织女的传说。那时屈原披头散发在江边行吟,那时贾谊在江畔为屈原招魂。或者在此之前,范蠡携了西施泛舟。芊芊玉指一挑,就把传统中国的从容和高雅塑成了文化,流传千年。
水中的荇草、岸边的芦苇、窈窕的少女、水中央的伊人,远了,远了。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我就在那楚天吴水之间,手把一株艾草等待着湘夫人的降临。湘夫人会降临吗?悲莫悲兮生离别,乐莫乐兮生心相知。这古老的歌谣还被谁传唱?
在那遥远得连历史的记忆都已模糊了的年代,我们的传统文化便已生根发芽,花开在战国,果结在唐宋。她们使传统的枝叶蔓缠了国人的灵魂,我的灵魂。在传统的孕育和滋养中。我的前身曾是宣纸、徽墨,曾是西子湖畔的歌吟、平山堂上的诗话。仗剑去国,远游了许多许多年,本该顿悟求证,却割舍不下这断桥的残雪、雷锋塔的夕照。悠长的岁月,苦艾的清香,唤我长歌归来。即便是零落尘埃,还依旧记得龙头寄梅、关中折柳,还依旧能听到灵魂最深处的声音。那时年轻漂亮的圣女在一片稻田中祈祷着丰收,那时最初的诗歌刚从号子声中分离出来。男耕女织,春种秋收,那些简单而又朴素的生活曾经离我们是那样近,就像清凉的艾草长在我的屋旁。
采一支艾草走向水边,祭奠水中的诗魂,也祭奠那些中国的悠久习俗,那些业已死亡或行将死亡的习俗。曾记否,昨日的诗酒天真,昨日的莼菜鲈鱼,昨日的桑麻炊烟。采薇采薇,在苍苍蒹葭中任一层又一层的水雾打湿了衣衫,把一季又一季的秋水望穿!谁在七夕的夜晚设案焚香,陈列了满架的玉器等那兰心蕙质的少女来月下乞巧,谁在题红叶、绣回文,曲水流觞,做一回传统文人,续写名士风流?
上古的传说已结满铜锈,峨冠博带也永沉水底。荣枯无数的渭城柳,谢了又开的长安花,在千百年的轮回传承中只记下了上元的花灯、重阳的酒;记下了寒食东风、月圆中秋。端午的雄黄朱砂龙舟粽子,端午的怀瑾握瑜高洁无尘,那是中国千年的文化积淀。
我就是在这文化的土壤中长出的艾草;我就是在这传统的乳汁中哺育出的婴儿;我是涂山的九尾狐,在滔滔江边怀念大禹的功业;我是山海经中丢了名字的仙人,从远古一直流浪到今天;我是阿炳手中的二胡;我是洞箫孔里的音符;我是江南采莲曲,响在潇湘明月里;我是嵇康的广陵散,从此便做了绝响。在祖先留下的血脉里,我有一个和传统中国永不分离的灵魂。
一位长于电脑,热衷西餐的朋友来我家,问我门上插的是什么,我告诉他那是传统中国的文化脐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