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浙江工业大学 - 《浙江工业大学报》

遥远的向日葵地

作者:绿药2201班  倪佳琪    
2025-04-30     浏览(27)     (0)

这篇文章描述了作者在阅读《遥远的向日葵地》时的感受,以及外婆的离世对作者和李娟的影响。作者对外婆的坚韧和不屈不挠的生活态度感到钦佩,而外婆的经历和外婆去世留下的余震仍然折磨着他们,令人感动和悲伤。

睡前靠在墙边,头顶支撑窗帘的横杆上夹着一盏暖黄色的灯,照在纸质书本上,黑色的文字像漂浮的音符在脑子里谱成悲伤的乐曲,又像一张平缓掉落的叶子,弯腰捡起,才发现叶子早已被虫蛀得千疮百孔,但仍能从完整的叶片边缘窥见曾经的繁茂———这是阅读《遥远的向日葵地》的那六个夜晚带给我的感受。

印象最深刻的一篇是《外婆的葬礼》。李娟笔下的外婆是一个很要强的女人,她不识字但很自信,从不去抹杀自己的价值,也珍爱自己的儿孙。最初当我看到“在她的葬礼上,人人都说这是喜丧,活到九十六岁算是寿终正寝了。可是我知道不是的。这是非正常死亡,是恶意的死亡,把外婆折磨致死的种种痛苦,往下还要折磨我。种种孤独,种种惊惧,挟持了外婆,也挟持了我”这段话时,我其实不甚理解,但当有一天我看到韩剧《苦尽柑来遇见你》时,我突然顿悟:李娟的外婆先后经历了八个孩子的离世,这是他人无法感同身受的折磨;而外婆的离去对李娟来说也是如此。亲人的离世是一场心灵的地震,即便日后重建,那些创伤也难能抹去,总在某个时刻隐隐作痛,以此反复提醒。

文字点亮的记忆洪水猛兽般吞噬过去,过去在浪里将某些记忆高高托起。我总以为我可以在任何时刻任何地点任意回顾我的童年,现在我才惊觉,那些残缺的回忆像泛黄的、没能尽早剥掉的标签纸,在时间一次又一次的侵蚀中,成为了带着胶水顽固粘着的小小一块,不完整,但存在。

外婆家老房子的构造我还是很清楚。夏天的时候,外婆喜欢把一张很大很大的竹席铺在大堂的地上,地板总是很凉,滑滑的,不知是用何种材料浇筑。那个竹席的边缘总是会有许多冒出来的尖刺,卷起来时像一株带着尖刺的藤蔓,人们在竹席上翻来滚去时很容易被扎到。每次我和表姐在竹席上打闹的时候,外婆总会阻止我们,因为竹席已经相当老旧,经不起我们一番折腾。它断裂而出的尖刺如若扎进脚底,需要用细针才能挑出。

小时候最讨厌睡午觉,但外婆爱睡午觉。每次饭后她都会拿一个甜瓜,剥完皮之后,切成一块一块分给我们吃,那是那些夏天独有的零食。可我不爱吃甜瓜,讨厌里面黏腻的、鼻涕般的籽。更小的时候,外婆会强制让我和表姐睡午觉;长大一点以后,她也就随我们了。但我俩总是吵到她,每次外婆拿起手中的蒲扇时,我们就知道,是时候该逃走了。

冰箱就立在竹席旁边,底下速冻层里放着碎冰冰和冻杨梅。漫长的暑假里,那是我们除了稻原那个简陋的小卖部之外唯一的清凉来源。我记得那些夏日的太阳总是很大很大,先是晒得皮肤烫烫的、红红的,两个月后转为黢黑。那时贪玩且贪吃,日后才慨叹自己竟在最可怕的盛夏午后靠着自己的玩性过了这么多年。而外婆,总会在我们疯玩回来之后,给我们切上一块甜瓜。外婆嫁给外公的时候家里很穷,从她简朴的生活习惯里,我看到了那段贫穷的时光。记忆里,外婆一直是个强势的人,我总觉得外婆和外公之间没有感情,木讷的外公一直沉默地接受着外婆的指责,那些尖锐的声音常常像刺破烟雾般,冲到我的面前。但外公离世后,外婆总是对着墙上的照片发呆。每逢外公忌日,外婆总是泪流不止。那是我见过外婆流泪最多的时候,眼泪划过她被时光雕刻得能够翻起岁月浪花的脸庞,大家都无声地陪在一边,等待外婆的悲伤过去。没人能够安慰,因为我们无法感同身受。那是最亲最爱之人的离开,也是李娟笔下“把外婆折磨致死”“往下还要折磨我”的痛苦。外公给外婆留下了一大片杨梅山,虽然山如今交由他人管理了,但山脚还留着几株树。每年杨梅树挂果时,是外婆脾气最大的时候,她总放不下心,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去年摘杨梅时,外婆不慎从树上摔落,一摔就摔断了腰,术后直到今日还会发痛,喝中药也于事无补。每次发痛起来,外婆就嘟囔着说自己要去找外公;我们劝慰她,她就流眼泪。她的眼泪滴落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上———我们都知道,她一直活在外公离世的余震之中,不曾重建,也难能重建。

我总觉得外婆的心里也有一块遥远的向日葵地。向日葵在一个冬天被雪掩埋,之后再也没有生长,谁也不能替代。而我们能做的,只有让她去尝试种着其他作物的地,累积生活的动力,希冀再次焕发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