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的翅膀，无比有力。我看到了自己，窗外的风也是甜的。
——题记
窗外响起一道闷雷。潮湿闷热的天气，过于低的气压，阴沉沉的黑云挡住了本该炫目的晚霞，天光照不进屋内，女孩趴在窗前试图寻觅新鲜空气，却是满鼻土腥味。她没有勇气再查看一次自己的成绩单，大学的第一次考核，她的成绩仅仅处于年级的中游。女孩不理解为什么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的自己在这次考核中却一败涂地。是自己不够努力吗？窗外的雨终于落了下来，并没有带走燥热，联结成的雨幕使地面腾腾的升起一层热气，吸进鼻腔，闷闷的。
女孩翻开书，想复盘一下这次的考试，目光扫过书本却突然一阵没来由的烦躁。或许是窗外雨声太大了些，心绪有些纷乱，合了书抓起一把伞冲进雨幕，天还是黑压压的，只觉得雨声中眼眶有些酸涩，却落不下泪来——还是自己不够努力吧？！
风裹挟着雨滴打湿了肩膀，水渍晕开还是有些许凉意。女孩悻悻地踱回屋檐下，灰色的雨幕仿佛隔开了她与她的未来。浪费了半个多小时了，该回去看书了。自从上了大学，她很少参加集体活动，也没有什么娱乐生活，绝大部分的时间在宿舍或者图书馆看书学习。其实她向来如此，很少有人交心。以前的她会有些自傲地觉得是因为自己的优秀导致自己变成了高岭之花，所以并不在意；直到现在，她看着平时还说得上话的几位同学在走廊里说笑，却没有勇气打个招呼：“她们都比我考的好吧？”女孩感觉自己第一次生出这种心境：自卑。
这之后，她愈发努力地学习，推掉了一切社交活动，每天在宿舍图书馆教室之间三点一线。但更糟糕的是，她的学习效率明显下降，引以为傲的记忆力突然掉线，从前让她乐在其中的学习生活此时成了痛苦的来源。
晚自习时，辅导员发放了一张心理自测表，女孩按照实际匆忙填了便继续复习。当她被叫去学校心理咨询室时还是有些不满的——学习时间多么宝贵，浪费！老师还没来，女孩捧起桌上一杯温水望向窗外，连日来的阴雨仿佛将世界的颜色都冲淡了，连浓绿的树叶都有些泛白。烦躁许久的心情竟然出奇地平静下来，手指搓了搓衣角，低头啜饮一口，她突然想，也许这里真的可以解决困扰。
心理老师很温柔，无端地让她想起了因为变幻莫测的天气而缺失的春风。对话间女孩渐渐放松下来，她终于有勇气说出困扰自己许久的问题：“……有些心烦意乱……感觉学习效率低下，成绩也……”女孩又开始低头搓衣角了，明明是自己不够努力，却用这种问题来麻烦老师。老师带着她进了隔壁的沙盘室，鼓励般的：“去吧，把你的想法用这些沙具来表现，之后你可以向我讲述它们的含义。”
女孩在沙盘中间画了一条河，一边是被众人簇拥的小天使雕像，另一边是独自打伞的小姑娘。遥遥相望。“这个在你心里代表着谁？”老师指着小天使雕像。“是我。”女孩抬头。“那这个呢？”老师指着打伞的姑娘继续问。“……也是我。”女孩眼神暗淡了：“是现在这个……一事无成，辜负了所有人期望的我。”“也许，小姑娘想和对面的天使说些什么吧？”老师看着女孩说。女孩呜咽了：“我真的这么差么？再努力，也没什么意义了吧？”……也许，哭出来，就舒畅些吧。女孩愿意开口了，她把自己的困惑向老师慢慢倾吐——女孩生活在北方一个美丽的小县城，父母都是知识分子，自小书香熏陶，她一直是县城里天之骄子般的存在。她是同学家长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是同龄人学习的对象，是老师喜欢的乖孩子，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各种比赛拿奖拿到手软。女孩很明白，她是怀着父母老师亲人的期望踏入这座学府，学习一刻都不敢懈怠，本以为可以在第一次考核中崭露头角，可现在……愧疚、不安、自卑，仿佛一切努力都是白费……老师静静听完，与她对视，柔柔微笑：“你的肩上扛了太多人的期待，你没有时间交友，没有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所以你很累，对吗？”女孩点点头。“你很努力了，但成绩却不好，你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小时过去了，女孩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人可以理解她给她力量的人。后来的咨询中，老师提出，女孩由于各种压力，导致她一直活在他人的期待中，一切努力，都是为实现这些期待，因而长期忽略自己，导致内在力量不足。之后，老师安排女孩每周一次沙盘，引导她释放攻击力。最后一次沙盘结束后，老师找出了女孩第一次沙盘的照片：“现在，如果给你一次机会，挪动照片中的沙具，你会怎么做？”女孩笑着，眼中星辉闪闪：“我会让女孩扔掉伞，去拥抱河对岸的天使……”
弗洛伊德曾说：你们肆意地行走在自己的大路上，为自己而生，在自己最灿烂最美丽的年纪，不要在意外界的许多看法和说法。女孩开始尝试参加一些学习以外的活动，当她从书海中抬头，站上舞台，结交伙伴。她还是时常泡在图书馆，与中外贤人交流；时常翻看课本，更透彻地理解专业。她再没想说“我已经很努力了！”因为她懂得了——与自己和解。妈妈打来电话问她学习压力大不大，女孩正在运动场上挥舞球拍：“不会啊妈妈，放心吧！”
马上就是第二次考核了。夏日的晚上并没有那么炎热，女孩趴在窗前吹凉，微风卷着草木香扑在她脸上。楼下走过几个同学，有人抬头望见她，她也笑着跟她们招手。窗台上是她方才翻看的课堂笔记，密密麻麻，偶尔的几处荧光笔像点缀其中的星。窗外月光皎洁，归巢的鸟几声鸣唱，女孩也哼起歌，仿佛在应和。
一只萤火虫落在了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