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年前《半边天》节目采访了刘小样,面对央视采访,刘小样说:我不要我什么都不知道就很满足,有饭吃,有衣穿,有房住,我不满足这些的。我想要充实的生活,我想要知识,我想看书,我想看电视,从电视上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东西,我宁可痛苦,我不要麻木。”我在手机屏幕上看着这位穿着鲜亮红色衣服的女性,她特别的灵魂如同大红色的衣服一样耀眼,在灰蒙蒙的小村庄里她是最醒目的存在。刘小样知道外面发展得很快,但到底快在哪里?她想知道,但她又怕村里的闲言碎语,辗转反侧,还是下定决心给节目组写信,这才能让我们看到屏幕上的刘小样。正是这种“叩问”,让我们有了探索世界的动力。
刘小样的“叩问”让我想起路遥笔下的孙少平在《平凡的世界》中的精神困顿。当乡村教师时,还能在煤油灯下批改作业的孙少平,随着村办小学的坍圮,不得不将粉笔换成锄头。黄土高原的烈日炙烤着他单薄的书生脊梁,百斤重的青石压弯的何止是腰肢,更是将他所自认为的知识分子的“体面”碾入黄土。每当暮色四合,这个在糜子地里挥汗如雨的年轻人,总会怔怔望着天际线外未曾抵达的远方——那里有他读《参考消息》时向往的“亚非拉”,有《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冬妮娅凝望的顿河。
玉厚老汉蹲在窑洞门槛抽旱烟时,烟锅里的火星明明灭灭映着他沟壑纵横的脸。这个大字不识的老农其实读懂了儿子的眼神,那是被《牛虻》点燃过的心火在烧灼。当少平说出“想出去”三个字时,老汉的沉默像块压舱石,既怕风浪掀翻小船,又知困在浅滩终会腐朽。他想起当年私塾先生说过的话:“识字就像开了天眼,看过云彩的人怎甘心做井蛙?”
春种秋收的轮回里,少平的掌纹被锄柄磨出新的褶皱。最痛的并非肩头血泡,而是当社员们说起“东拉河要结冰”时,他脑中浮现的却是《牛虻》里亚平宁半岛的月光。那本卷边的旧书总藏在麦秸垛深处,油灯下翻动书页的窸窣,是双水村黑夜里最清亮的响动。对命运的叩问就像眼眶边缘的阵痛,一直刺激着眼球,一旦你认命,想忽视它,眼眶周围却刺痛难忍,让人睁不开眼,你无奈地笑着说,还是你懂我,我还是不甘心,总要试一试。因此,刘小样提笔给节目组写信,孙少平决意前往黄原闯荡,哪怕众人的声音此起彼伏,他们还是坚定地迈出大步。这或许正是“NPC”面对既定命运时,对生活最勇敢的反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