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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城大学东昌学院 - 《聊城大学东昌学院报》

泉城琥珀

作者:24  级  会计学专业专升本  康景树    
2025-04-15     浏览(18)     (0)

文章描述了作者对济南的回忆和思念,包括趵突泉、护城河、青龙桥头、芙蓉街、大观园电影院、西更道街、经二路和纬三路等地方,以及他收集的济南记忆的素材。作者认为自己的乡愁是济南的浪花和时光倒流。

我总在黄昏后骑行穿过鞭指巷,让二八大杠的铃声撞碎在青砖墙上。作为济南土著,我的骨骼里“沉淀”着趵突泉的“碳酸钙”,皮肤纹路中“蜿蜒”着护城河的“水系”。十八那年考去沿海读大学,行李箱里塞着奶奶用黑虎泉水和的茶汤面,却总在夜半被海鲜的咸腥呛醒。如今回到老城写毕业论文,倒像个考古队员,在拆迁的扬尘里筛捡旧时光的碎瓷。

青龙桥头的把子肉摊是永不熄灭的灯塔。张叔的铝盆里泡着肥瘦相间的五花,卤汤咕嘟着八角的香。穿白背心的爷们蹲在马路牙子上啃肉,油星子顺着指缝滴进泉渠,引得锦鲤聚成团朱红的云。那天城管掀了煤炉,张叔抄起铁勺敲着搪瓷缸唱吕剧:“有为王坐江山风调雨顺———”尾音被卷进万达广场的霓虹里,像根鱼刺卡在城市的喉头。芙蓉街的石板路记得我十五岁的夏天。补习班下课铃刚响,我和刚子就窜进起凤桥的阴凉里。校服兜着从泉水冰镇的西瓜,裤脚还沾着曲水亭街的柳叶。西瓜刀插进绿皮时的脆响,惊醒了趴在门墩上打盹的狸花猫。如今玻璃栈道横贯老街,我们蹲过的台阶变成网红拍照点,那只猫的后代蹲在“泉水奶茶”招牌下,金瞳里映着游客手机屏幕的冷光。大观园电影院的朱漆剥落得厉害。爷爷说五八年《梁山伯与祝英台》首映时,他攥着奶奶的手绢哭湿了半块。去年拆迁前夜,我翻墙钻进放映室,腐朽的胶片盒里突然滚出颗樟脑丸。手电筒光束里尘埃飞舞,恍惚看见穿布拉吉的少女从《庐山恋》海报上走下来,发梢沾着大明湖的荷香。

最隐秘的记忆藏在西更道街的墙缝里。初中逃课那天,我在基督教堂后的老邮局发现整面墙的铸铁信箱。114 号柜门卡着半封信,泛黄信纸上爬满蓝黑墨水:淑兰同志,今晨千佛山落雪了,我在佛慧山采的野菊夹在信封里......”我始终没敢取出那朵风干的花,就像不敢触碰姥爷军装口袋里那张泛黄的党员证。去年整条街改成文创园,那排信箱被涂成马卡龙色,挂满“时空慢递”的二维码牌。

凌晨的经二路总浮着槐花香。环卫李姨的扫帚掠过德国领事馆旧址的雕花铁门,碎玉般的花瓣便追着 04 路夜班公交跑。车尾红灯在纬三路拐角划出弧线,像极了她女儿辫梢褪色的红头绳。我常在这里遇见收集易拉罐的韩大爷,他腰间半导体永远在放单田芳的《白眉大侠》:“房书安一瞪母狗眼———”沙哑的评书声撞上百盛购物中心的玻璃幕墙,碎成满地晶莹的泉城旧梦。

我的移动硬盘里存着 723G 的济南:历山顶消失的晨钟、剪子巷打铜匠的捶打声波图、甚至用 3D 建模复原了南新街58 号院那架锈死的秋千。导师说这是矫情的乡愁,他不懂在泉城男孩的认知里,每一簇趵突的浪花都是倒流的时光———上个月在五龙潭捞到枚宣统年的铜板,那圈青绿锈斑里,分明游着大明湖的夏雨荷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