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我有记忆起, 母亲就爱养花。
最早是乡下居住的阳台上,总是被她种上两三盆花。那时候用的花盆是破了个角的脸盆, 种的植物都是随处可见的绿植,像绿萝,芦荟,三角梅,往好了讲算是朴素和平易近人,往差了讲都带着点土气。 但是母亲把那些花侍弄得很好,每到春天阳台上都郁郁葱葱一片绿意。 后来我们家搬去城里读书,母亲总是惦记着她那株三角梅,于是在我一年级的时候,把家乡那株三角梅移栽到了新家的花园里。 最初只有花盆的大小,但它长得奇快,四年级,它便有我那么高,初中,就已经隐隐有爬上遮阳架的气势,等到了高中我们再搬家的时候,怕它的根弄坏地基挖了出来,它的枝叶已经蔓延上二楼,叶子有我半个手掌大小,根系粗大得要两个成年人合抱才能圈起来。 一开起花来,满花园的红色,遮天蔽日,如火如荼,好像一整个春天都要在她的花朵中燃烧起来。
母亲还是喜欢养花。 读书后我的童年几乎与花香相伴。她在城市里种的花终于品种多样又精致起来, 春天的黄桷兰、栀子花,夏天的睡莲,秋天的含笑和桂花,还有更多我几乎叫不出名字的但着实为这个小花园增添了不少色彩的花朵。 她甚至在墙角种了一株芦荟,既不漂亮,也不精致,肥大的茎甚至算得上丑陋,但童年摔伤的时候,它总会派上用场。母亲侍弄花朵的兴趣和本事相当, 刚搬来时她领着我们在市场里一株株挑选, 甚至去郊外的地里挖了两口袋土回来,是以那些刚入住时显得有些瘦小的花朵, 经年以后居然盛开出满园的春色。
高中毕业再搬家时,为了母亲的爱好, 新家专门在阳台处开辟了一个角落供她养绿植。 母亲有些舍不得以前花园的花,前次回家看过一次,那株黄桷兰已经长得有两层楼高了,在树下只闻其香却摸不到其花,我相信她现在不需要母亲的照料,也自可以绽放了。暑假回家前,母亲说她卖掉了阳台的花架,新家的楼层阳光太少,花养不好。我莫名觉得可惜, 虽然我从未亲自去照料过那些娇贵的花朵,最多只是按照母亲的嘱咐浇浇水,她们却也的确盛放在我过去的生命之中了。 然而回到家却惊奇地发现,花瓶里仍然插着数支鲜切花,亭亭玉立,婀娜浅绽,母亲站在花瓶前摆弄着花朵,嘴角泛起的笑意一如从前。
母亲爱花,她总说想来武汉看樱花,郁金香,我为她转述枝头吐露的春色,像带着她的眼睛行走在异乡的花海间。 她为我发来田间野花插在玻璃瓶里的装饰点亮的书桌,如同采撷了春意的一角,明媚如同春日的阳光。我往回望去,我走了一路,母亲的花便也开了一路。她们有的仍然绽放着,有的不知在我人生的哪一刻,将要盛开。
我想若下次回家,我也许会带上一枝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