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红衣服很少见了,大家不约而同地给艳丽的色彩蒙上一层灰色,蓝色是雾霾蓝,鲜橙是焦糖橘。也许是冠以意象的点缀更让人耳目一新。而我呢,站在“医院白”的地铁车厢,做一个灰粉符号,等待一个冲动地闯入。
黑,蓝,紫,杏。
迎来了今天灰色派对的唯一入侵者。她带着明晃晃的红走进我织好的目光。她似乎很忙,没注意我断断续续的视线。看着只有三十出头的年纪,不高的个子配上大码的身子,只是松垮地坐着,踏着一双厚白拖鞋,鞋面却意外地没被雨天沾染太多。我想偷偷寻她的眼睛,可她一直低着头,滴滴答答地敲着屏幕,还顺手接了一个电话。打电话时,她的下唇最忙。说话的时候,要迎着上唇的坠落,听话的时候,要受着牙齿的桎梏,做出思考的模样。合合闭闭,吐着地道的长沙话。
停靠的一分钟,上来个老人,挎着绿色的旧包,没等老人站稳,她就已经扶着电话,立在老人的身边。
“你坐坐坐……”声音挤在原本编排的话语里而显得格外局促。
“嗯嗯嗯我听得到,您说。”见老人没坐,她又忙急地向着座位挥了挥。眉头连扯着眼皮,滴溜着眼珠示意。老人张了张嘴好像本来想说点什么,准备挥开的手,被打断在她的行动里。可能有新的来电,她又熟练地切换了口音。以一个教育者的人设重新对话,从课后到晚餐,“在我回来前你得……”话音刚落,对话那头传来的声音骤然增大。伴随着一方的开火,另一边也不甘示弱。但又碍于不算嘈杂的车厢,沉默三秒后,教育者下达了定论,可惜话到一半,忙音滴滴,另一方使用暂行的权力将电话挂断。
我坐在对面,我假模假意地看着窗。拥挤的车厢,我的视线编织成一根透明的单向线,在潮湿的无聊里,小心地系在她的涂着红色的拇指上,缠绕出回忆的故事。
车厢是默默的,没有吵闹的小孩,没有外放的音乐,没有电话的响铃,三三两两,我俩坐在对面,玻璃化做我的眼睛,落在红色的指甲,落在斑驳的胶面,落在每次我按下挂断的瞬间。
我妈妈也叫小红。
小红下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