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碗 汤 的 距 离
林阿姨搬来和儿子儿媳同住的第一天，就感觉到了这个家的“规矩”。厨房里，所有的调料瓶都贴着标签，整齐地排成一列；冰箱里的食材分门别类，用透明的收纳盒装着；就连抹布，也按用途分成了三种颜色。
儿媳小婉是个讲究人。林阿姨想帮忙做顿饭，刚拿起菜刀，小婉就轻声提醒：“妈，生熟要分开切，案板在左边第二个抽屉。”林阿姨讪讪地放下刀，转身去洗菜，又被提醒：“青菜要泡十分钟去农残，水要没过菜叶两指。”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在儿子家住了两周，可林阿姨觉得自己像个外人。她习惯早起，可轻手轻脚地走动，还是会吵醒浅眠的小婉；她想帮忙打扫，可总达不到儿媳的标准；就连看电视，她喜欢的家庭伦理剧，也会被换成儿媳爱看的纪录片。
那个早上天阴沉沉的，空气里湿漉漉的水汽一直从门缝往屋里挤，小婉发烧了。林阿姨站在卧室门口，她听见儿媳咳嗽得厉害，急得直搓手，可小婉却倔强地说：“没事，我喝点水就好。”林阿姨想起儿子出差前说的话：“妈，小婉性子要强，您多担待。”
于是林阿姨转身进了厨房。她记得小婉爱喝汤，但每次她煲汤，儿媳总是浅尝辄止。这次，她特意查了手机，按照养生食谱，放了枸杞、红枣，还加了一味川贝。汤在砂锅里咕嘟咕嘟地响，香气渐渐弥漫开来。
“小婉，喝点汤吧。”林阿姨端着汤碗，轻轻推开卧室的门。小婉靠在床头，脸色苍白，看见婆婆进来，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我按你平时的方法做的。”林阿姨把汤碗放在床头柜上，“枸杞泡了十分钟，红枣去核了，川贝磨成了粉……”
小婉愣住了。她接过汤碗，热气氤氲中，看见婆婆布满皱纹的手上贴着创可贴——那是前几天切菜时不小心划伤的。汤微热，她一口接一口地喝，眼泪不知不觉掉进汤里。从那天起，厨房里多了一张手写的食谱。林阿姨的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画写得很认真。小婉下班回家，总会看见婆婆戴着老花镜，对着手机研究新菜式。有时她们会一起做饭，一个切菜，一个掌勺，虽然还是会为“盐放多少”这样的小事争执，但笑声渐渐多了起来。
儿子出差回来，惊讶地发现家里的变化。餐桌上，母亲和妻子有说有笑，连空气都变得温暖起来。他悄悄问小婉：“你们怎么突然这么好了？”小婉笑着看向厨房，林阿姨正在研究新的汤谱。“也许从前，我们之间，差了一碗汤的距离。”小婉神秘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