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那只“喵喵”叫唤的家伙,老是来打扰我工作。它小跑到我腿边,就开始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轻蹭我的小腿。我正满身疲倦,便将它抱起来,整个头埋进它毛茸茸的身子里,立刻觉得很是放松。它或许也知道我需要它,当我肆意抱着它时,一点也不抗拒,任由我揉搓。
一
我总觉得,这小家伙不只是我的宠物,更是可倾诉的朋友,是能给予我慰藉的家人。忽然想,如今满城尽是如我一般的“撸猫人”,但这“撸猫”之风何时开始盛行的?我便去查史料。
我们的老祖宗似乎就很爱猫,他们可能比我们更懂得也更金贵这些“小主子”。比如宋代吴自牧的《梦粱录》中曾写道:“猫,都人畜之,捕鼠,有长毛。白黄色者称曰‘狮猫’,不能捕鼠,以为美观。”又说“多府第贵官诸司人畜之,特见贵爱”。
想必在宋朝,养猫已是一件稀松平常的事。这些猫因为貌美而多得主人青眼垂爱,早已成了富贵人家的“怀中宝”。而“狮猫”是指一种“自番来者,有金眼、银眼,有一金一银者……身大长毛、蓬尾”的外来猫,当时王公贵族人手一只,说它是“团宠”也当之无愧。
《西湖游览志余》有一则奇事记载,说秦桧的孙女幼时养了一只“狮猫”,极尽宠爱,有一次猫走丢了,州府各地寻访,又画图四处张贴,甚至为此逮捕了数百人,找来百余只猫辨认,但都不是,闹得满城风雨。
南宋人周密的《武林旧事》中记载,当时街市有“猫窝、猫鱼,卖猫儿、改猫犬”,“改猫犬”正是相当于如今宠物的修毛美容服务。原来宋代不仅出现了专门的宠物市场,售卖猫只及各类猫食,甚至连宠物房、宠物美容店都有了。
宋人还有专门的“相猫术”。北宋会稽陆佃的《坤雅》指出:“猫有黄、黑、白、驳数色,狸身而虎面,柔毛而利齿,以尾长腰短,目如金眼,及上胯多棱者为良。”这便正如世代相传的一本奇书《相猫经》中所云:“猫之有毛色,犹人之有荣华。”
宋人的撸猫生活,竟透着让我无比亲切的现代气息。他们养猫,还很有仪式感。
亲朋邻里谁家有新生的小猫,如果你想去求养一只,便得备上聘书、聘礼上门,叫“聘猫”。聘书是似婚书般的契约,需要注明猫的模样、聘猫吉日、主人期望等;聘礼一般是一包红糖、一袋盐,或用柳条穿着的一尾鱼。陆游的《从谢仲谦乞猫一首》诗中云:“他时生囝愿聘取,青海龙种岂足云。归来堂上看俘馘,买鱼贯柳酬策勋。”便是描述此景。
二
我发现,陆游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养猫达人”。他的笔下,竟有12首写猫的诗。
他在《嘲畜猫》中写道:“但思鱼餍足,不顾鼠纵横。”他竟把猫看得如此娇贵,任它们吃喝不愁,活计不干,俨然是当作“小祖宗”来伺候,还发出“猫受溺宠而怠惰”的感慨;他在《岁未尽前数日偶题长句》中写“夜长暖足有狸奴”,形容自己睡觉的时候,是要用猫来暖足的,冬日严寒时,他也是“溪柴火软蛮毡暖,我与狸奴不出门”。
我实在难以想象,这位印象中握茶听风雨的雅韵文士竟也“吸猫成瘾”,被人冠以“大宋第一猫奴”的头衔。
而他养猫,却缘起于家中频发鼠患——那些老鼠成群结队啃食他的爱书,咬残他的檀木家具,还有每天的食物也常常难逃鼠口,于是他忍无可忍,决定养几只猫去除鼠患。那几只猫也争气,不到几天便解决了他家中的鼠患危机。陆游为奖励这些“功臣”,便买来鲜鱼供它们享用,就这样人与猫越来越亲近,这几只猫便成了他最贴心的“生活伴侣”。他给猫们挨个起了名字,什么“粉鼻”“雪儿”“小於菟”,真是可爱至极。
他那首著名的《赠猫》:“执鼠无功元不劾,一箪鱼饭以时来。看君终日常安卧,何事纷纷去又回?”可不就是古今“猫奴”通用的写照。
此时,我看了看正在蹭我裤脚的小家伙,想到随着养猫风气渐行,如今大多数猫已不再干抓老鼠的“老本行”了,不由好笑。原来,甘为“猫奴”的我们,竟是在骨子里继承了先人的审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