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辰年残冬,是日大雪,满地清白,亦逢除夕。
今年的除夕少见地下了场雪,绵延地,茫茫地,飘飘洒洒地铺满了整片天空。母亲依然在厨房忙碌,只是眼角又多出了几条细细的皱纹。父亲坐在窗前,点燃一根烟,望着窗外,原本浑浊的眼神被烟熏得更加暗淡。
院子里的苦水玫瑰被积雪压得弓下了身子,偶尔有风吹过时,就晃动着把积雪抖落。远处山腰上的两个小土坡与院子遥遥对望,那里躺着一位小老头和一位小老太太,依稀记得小老太太心特别偏,但凡有好吃的就一定会留给哥哥,兴许是因为哥哥身患残疾吧。
我在隔壁房间听到母亲的抽泣声,又看到父亲披了件大衣拿上扫把就走了出去。哥哥坐在沙发上,直愣愣地看着院子里扫雪的父亲。
这个除夕仿佛充满了悲伤的色彩,像极了外面的天空,灰蒙蒙的。
下午,雪势终于小了些,早晨悲伤的气氛似乎也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亲人了吧。等几人从山坡回到家时,粘在膝盖和袖子上的雪已经化成了水,浸湿了裤腿和袖口,像是两位老人因为舍不得我们离开,抱着我们大哭了一场。等到天色迟暮,雪才停下了攻势,几人换了身干净的衣服,静静候着大伯一家的到来。
岁月折尽过客,就算是大伯这样干练的人也不例外,他的身子好像一下子佝偻了许多,但眼神却格外明亮,炯炯有神。堂哥谈了一个对象,在普通人眼里,似乎只是一件芝麻大小的事,但对大伯来说却极其重要,因为堂哥早就过了三十而立的年纪。这件事也成了这天的第一件美事。两家人兴致极好地碰了杯,年夜饭也格外喷香。一家人齐聚的幸福也阻断了众人悲伤的情绪,母亲没有再为外公的去世抽泣,父亲也再没有为了掩饰内心悲伤而去院子里扫雪,眼里的浑浊也消散了许多。此刻,幸福大于悲伤,屋内闪耀的灯火像是在嘲笑屋外的黑暗与寒冷。这一夜,炸开的烟花为人们祈愿,城市绵延的灯火为人们引路,不息的鞭炮声为人们祛晦,弥漫的烟火气寄托着对逝去亲人的思念。这一夜,万象更新,阖家幸福。过了这夜,万物各得其和以生,各得其养以成。
翌日是春节,太阳升起,天空格外晴朗,空气中残留的火药味仿佛在诉说昨晚是一个极其不平静的夜。
(学生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