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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的我，总向往着小城外的天空。

　　　　　　　　　　　——题记

又逢三月，流苏映雪，柳浪推春。小城那条布满桃香的小路上，新年的余味随着爆竹屑淡淡的气息，与生活重回平静。青石街的转角，一株海棠隐匿在人群中。记得那时，我与她一般高，刚好能够到她初绽的花蕊。

我常常去看望她，坐在微凉的石阶，靠着她青绿的树干。看着人们在她浅浅淡淡的落花间，愈行愈远，我总是十分羡慕的。人们的远行如侠客仗剑天涯，故而我常常爬上枝头，看着人们的背影越来越远。时常折下一根枝条，对着天空比画着，心中也暗暗发誓，以后我也要离开这里！去世界的各个角落走一走！夕阳拥抱着整条小巷，我折枝做剑，蹦蹦跳跳地往家的方向。余晖下，行客的背影被慢慢拉长。那时的我只有对远方的期待，却毫未察觉藏在他们眉眼里淡淡的忧伤。

一晃数秋，小城仿佛被时光温柔以待，依旧守着往昔模样。只是青石阶又斑驳了几分，海棠树也卸下了红妆，结满了小灯笼般的果实。橙红的色泽，点亮了整个秋天。我长高了许多，她也是。我微微踮着脚才能够到她的青枝，仰起头才能见到她酿满秋意的梢头。我在时光的催促下成长，她亦未曾停下脚步，变得更加成熟苍劲，曾经的俏皮可爱也被她悄悄藏起，多了一份沉稳与端庄。我和她并肩站在阳光里，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要走向远方，而她，则继续扎根小城的青石巷。我转身朝她用力地挥挥手，她也轻轻摇晃枝丫，似点头，又似轻语呢喃，与我道别。少年的心间没有悲伤与离别，只有自由与坦荡。

我背上行囊，她望着远方。

寒冬，雪如碎玉般簌簌而落，漂泊许久，我又回到了小城。空气略带干涩，混合着爆竹的火药味和淡淡的梅花香。我匆匆来到街角，她依旧在那里，静静伫立雪中。似在等我，又似在念旧。我轻轻抬手，抚摸着她粗糙的枝干，指尖摩挲间，往昔如潮水般涌来。那时，满心都是对远方的憧憬，故乡的云，故乡的风，都被我抛诸脑后。如今，我坐在熟悉的石阶上，任雪花落在肩头。曾经折枝作剑的孩子，仰头望天的少年，原来也成了故乡的行客。乡愁如漫天大雪，纷纷扬扬，无孔不入，填满了漂泊后荒芜的内心。我望着落雪的青石街，终于懂了朱自清的那句“多年前踏上火车时，我还没有意识到，从此我的故乡只有冬夏，再无春秋”。我也将如行客般，在一个恰逢海棠花开的春日，背上行囊。目送他远去的，原来是曾经海棠树下的我，和他向往自由的目光。

爱与别是一生的鹤唳华亭，恍惚间才明白，此后我的故乡，不遇秋风，不见海棠。

（谈翮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