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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子在檐角修补着巢，细碎的泥点混着草茎，从这一处衔到那一处。羽翼掠过时带起微暖的风，吹散了积攒一冬的灰霾。

日子忽然变得轻盈，我也在往返间编织着看不见的轨迹。自行车轮在玉兰花瓣铺就的柏油路上碾出蜿蜒的痕，像是给初醒的校园系上飘带，飘向云雾缭绕的远山。

一个透明色的早晨，凉凉的湿润的风追上我的脚步，有小野花的清甜混着泥土的腥涩，悄悄爬上我的衣襟。这猝不及防的芬芳，让困顿的神经忽而舒展，像被新叶尖的露珠轻轻点醒。

循着香气望去，竟是满地的小花在薄雾中舒展。花瓣边缘还垂着晶亮的水滴，蓝紫渐变处像晕开的水彩。每一片都在晨光里颤巍巍地绽着，仿佛稍用力呼吸就会惊落这脆弱的春意。

灰蒙的天地陡然鲜活起来。麻雀在柳树树枝跳跃，衔着去年残留的乌桕籽。空气里浮动着青苔、水汽与忍冬藤的清苦，远处传来布谷鸟三声一度的啼鸣。

微醺的晨风裹着柳絮，它穿过垂丝海棠的花瀑，掠过紫云英织就的绒毯，最终停驻在一缕游丝般飘摇的蛛网上。是哪位早起的访客遗落了春衫的丝线？

蜘蛛悬在银亮的经纬间，触肢轻点水面似的颤着网，将晨露串成珍珠项链。

这悄然萌发的暖意令我想起一句诗“晨光初破晓霞寒，绿柳垂丝拂水畔”。砖缝里钻出的婆婆纳举起蓝星星，梧桐枝丫间爆开的绒芽像炸开的绿色烟花。手心里躺着刚捡的花瓣，是我与春天交换的信物。

我们分享着各地的初雷与花讯，却隔着屏幕触碰不到同阵穿堂风。你传的樱花雪很美，我窗外的辛夷也是，可我们何时能共立廊下，让落英缀满彼此肩头？你们总说天涯若比邻，但我怕柳絮散尽，荼靡将谢，怕春光太匆匆，多盼望能挽着你们的手共赏桃花。直到听见自己脱口而出你们惯用的感叹词，发现独处时总会哼起我们最爱的歌，才惊觉你们的影子早已融进我生命的年轮，某一部分的你们一直同我站在一起。

真想掬一捧溪涧，调和所有新绿，封存在铺满苔藓的陶罐里，慢慢酿成整个季节的醇醪。

匆匆的，也给心绪搭个巢吧。暖阳透过教室玻璃在课桌上流淌，粉笔灰在光柱里跳圆舞曲。忽然想趴在窗台打个盹，任由杨花沾满发梢，做个草长莺飞的梦，或是不经意间看人群熙熙攘攘，看飞鸟划过天边。恍然察觉，春天早把写满祝福的柳笺塞进你的口袋，愿你眉目舒展，步履生香。

我知道迎春树正在酝酿细碎的花苞，也知道再漫长的雨季终会放晴。当你们读到这封信时，请把掌心贴在任意一朵野花上———那颤动着的，是我们共享的春日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