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较是人性本能,人之常情;不比较是克服或是超越了人性。有的人之所以可以做到不比较,在于已经完全了解自己的道路,清楚自己的使命,也能够坦然接受上天给予自己的一切。细细翻阅《红楼梦》一书,我陷入了思考:不比较算不算是一种崇高的境界呢?若我们多一分豁达与坦然,少一分锱铢必较的狭隘,是否能够看到更为广阔的风景呢?你有你的阳关道,我有我的独木桥,各自有各自的命运,何故比较?
对于比较这一点,曹雪芹为我们提供了很好的例子。刘姥姥在面对贾母的时候从来没有因为彼此之间的贫富、地位差距而感到自卑,她只是由衷地赞美,为贾母的好福气而高兴。她甚至没有羡慕,只是很感谢,能有一个见见世面的机会;而时间一到,她就毫不留恋地告别。她曾笑着对贾母说:我们生来是受苦的人,老太太生来是享福的,倘若我们也这样,那些庄稼活也没人做了。”
红楼梦里谁过得最幸福,堪称是一生圆满?算来算去,也就只有贾母一个人了。一方面是因为她出生在贾家最鼎盛的第二代,所以一辈子荣华富贵。另一方面更是她拥有《尚书》所提到的“五福”,人生完美无缺。但如此情况下,贾母真的只用享乐吗?曹雪芹借林黛玉之口表达出事实的真相:即使是像贾母这样的幸运儿,都要学会忍耐,都要承受烦恼。刘姥姥正是因为认识到这一点,所以才能面对贾母时不自卑,才能在红楼梦众多人物中脱颖而出。
既然连一个乡下老妪都可以做到这样不卑不亢,那真正的知识分子就更应该如此了。一如宋濂在《送东阳马生序》中提到自己从师学习之时,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令人叹曰:烨然若神人。”而他却“温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他之所以没有相形见绌,自惭形秽,正是因为他的快乐与满足不局限于华丽的衣饰,而在于对知识的汲取和对自我的沉淀与丰富。他清楚地知道真正的价值在何处,所以“略无慕艳意”。
木心曾说:比幸福,我不参加。比不幸,我也不参加。”比幸福,难免会让人自命不凡。他所言不比幸福,是为了保持谦逊。而比不幸,往往会让人自怨自艾。不比不幸,则是为了让自己积极处事,乐观待物。林黛玉总是处在“比不幸”的悲惋之中,无法自拔。她看见满地竹影,先触景生情,想起了《西厢记》中的故事,接着便触景伤情,认为自己比崔莺莺更加命薄。她的性情中带着一种自怜的倾向,所以只片面地选择自己更不幸的角度,显然她的眼泪就是流给了这样偏颇的比较。
不比较带来的是一种心态上的改变,使之更开阔,也变得更容易承担。山不转,路转;路不转,人转;人不转,心转。不比较,亦可携截然不同的心境,翻过崎岖不平的山,看见一轮灼眼的红日喷薄而出。蓦然回首,发现世间从未如此畅然。
《红楼梦》中云:事若求全何所乐,人非有品不能闲。”我今以为:事若弗较心益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