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经理与吴明是老乡,相识几十年,也只停留在走个对面打个招呼,擦肩而过就再也想不起对方。也许是世事弄人,也许是缘分将至,最近他俩的关系越来越不一般。
最近吴明所在的单位要进行机构调整,岗位重新应聘,他所在的办公室6个人设了5个岗,要淘汰一人。论资历吴明最老,论能力他最嫩,所以有消息传出吴明要被调走。
消息也不知怎的传到了吴明老婆那里,老婆大人给吴明下令:“如果你窝囊走人,咱们就离婚。”这可吓坏了吴明,他离开谁也离不开老婆,如果没有老婆,他都不知道每天吃什么,穿什么,生活彻底没了方向。
老婆大人给他指出一条明路:“冯经理是你的老乡,你找他说办公室的人搞事,影响团结,到时候指不定谁走呢。”
吴明心说:“从小到大,我就没告过状,如今人到中年反而去找领导告状。虽说领导是老乡,可我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找不到一处优点能入领导的眼,如今突然去找他谈乡情,怎么好意思开口嘛。”
真实的想法吴明不敢和老婆说,他知道一旦说出口就是忤逆了老婆大人的心意,未来除了苦难就只剩下苦难了。
清晨,吴明忐忑地进了单位大门。心里有事和没事是不一样的,工作十几年,从没觉得冯经理的办公室会如此难进,他紧张冯经理会误会他,他担心冯经理会看不起他,他顾虑同事们知道他来告状,会笑话他,疏远他。
就在吴明不知如何是好时,冯经理的办公室门开了,美女郑秘书走出来,看着脸色微红的吴明问:“找冯经理有事?”
吴明不敢直视郑秘书,低着头,搓着手说:“是有那么一点事。”
“我给你通传一声?”
“啊……”吴明心跳加快,他知道只要进了门告了状,之后发生的事情他就无法掌控,再说他也不觉得离开办公室有什么不好,人挪活,树挪死,换一个地方兴许还更好呢。“你到底进不进啊?”郑秘书看着吴明犹豫不决的样子催促着说:“一会冯经理还有会呢!”
“有会啊!”吴明当即给自己找到了理由:“事关公司的会是要事,不能影响冯经理!”说完逃生一般地快速离开。
吴明回到办公室,因心中的小九九,总觉得同事们看他的眼神怪里怪气的,像是排斥、厌恶、嘲讽,让他很不自在。就在这时,老婆大人打来电话,他怕同事们看出端倪,装腔作势地说:“喂,您好!”
“好你个头,找了吗?”
吴明吓得赶紧把电话捂住小声说:“他正开会呢”
“什么时候去?”
“一会,一会。”
“我告诉你,如果你不去找,我就去找。”
“你别急呀,我一会就去。”
吴明说的一会,可不是一个短时间,他不知打了几百遍腹稿,不知多少次走到冯经理的办公室门前,可就是没勇气敲门,他觉得这事特违心。
要下班了,今天的这个时间对吴明来说像定时炸弹,不说,回家挨老婆骂,说了,可能会挨冯经理和同事的骂,做人太难了。他心想“让老天来决定吧,此时此刻如遇见了冯经理,我就去告状。”
兴许老天真的听见了吴明的想法,就在此刻,冯经理从对面向着吴明的方向走过来,而且是面带着灿烂的,温暖的微笑。
“果真是老天的安排!”吴明心中窃喜。“老天都帮我,还有什么可怕的,天意不可违!”吴明咧开嘴,保持着最标准的笑容,大步迈进,他伸出双手正要问好时,冯经理突然问道:“小郑,那份材料弄好了吗?”
“弄好了,我正要找您审核呢。”郑秘书边说边从吴明身后走过来。
“效率很高嘛。”冯经理说完才注意到吴明正站在他面前,表情有些怪,像是笑又像是哭。他问:“老吴,有事?”
“我,我……”吴明不自觉地看了眼郑秘书。
“你怎么了?”冯经理笑问。
“我以为你刚才对我笑呢,原来是对郑秘书笑啊。”
冯经理听闻,脸色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明白吴明这句话里面到底包含了几层意思,是怀疑他和郑秘书的同事关系,还是另有说辞?现在作风纪律抓的很严,一个不小心就会整出事。
“你什么意思?”冯经理板起面孔问。
“我没意思呀。”
“我给小郑布置工作不对吗?”
“那是你们的事,跟我没关系。”
“我俩有啥事?”
“你俩有啥事?”吴明反问。
“我问你呢!”冯经理火了,吴明吓的魂魄出窍,他急忙举起一只手发誓:“经理,我保证你俩之间肯定没事。”
冯经理用手指着吴明,悬了好一会,脸憋着通红没说出一个字,带着内伤甩手走人。
郑秘书狠狠地瞪着吴明:“真有你的!”说完愤愤地转身离去。
吴明望着他们一前一后的背影:“我又说错话了?”
一路上,吴明绞尽脑汁想着回家如何复命,实话实说肯定不行,说谎,待到被拆穿那天会更惨,思来想去,他一拍脑门:“我实在太聪明,太机智了。”
吴明所谓的聪明机智,是他根据老婆大人视财如命的特点,提出只有给冯经理送礼才有可能保住现在的岗位。他猜测老婆一定会破口大骂,之后,这件事就此终止,他便可以继续过他的太平日子。不曾想,一贯抠抠搜搜的老婆居然视钱如粪土般地拿出叁千元甩给吴明说:“夜长梦多,今晚就送过去。”
漆黑的夜,吴明拿着包好的钱,焦灼地在冯经理家附近徘徊,如果说告状是头一次,这送礼也是头一次,但送礼也要有个好基础才行,他一想到冯经理今天的怒容,就打退堂鼓:“好歹我也是工作十几年的人了,怎么连这点事也办不好呢。我是去送钱,又不是去要钱,他怎么会再跟我生气呢。不过人们常说送礼也要讲究方法,要在不知不觉间送出去。”吴明按着这个思路深入探究,终于想到一个好主意,他写了一张纸条连同包好的钱扔进了一个院子里。
刘老,退休干部,冯经理的邻居,他正在院子里专注地打二十四式简易太极拳,空中突然落下一个包砸在头上:“谁?”刘老做着双峰贯耳的姿势厉声询问。
无人应答,刘老左观右望又耳听八方,确认无人后才收了势,他捡起包,看到里面有个橘子,这是为了增加重量,还有一张纸条写着:请冯经理笑纳,落款吴明,还规规矩矩地写了年月日。
刘老揉着微微有些疼痛的头:“现在送礼,都实行空投了?”他本想把包扔回冯经理的院子装作不知道,可他觉得此事并不简单,处理不好,连他也要牵扯进来。
刘老趁着夜色敲开冯经理的门,递过包说:“兴许是把咱俩的门号搞错了。不过,作为你的长辈和老领导,我还是要多嘱咐一句,你是一个有前途的人,不能做糊涂事啊。”
冯经理看着手中的橘子、字条和一叠百元大钞,心中连连叫苦,“吴明”这两个字像是弹幕般不断地满屏弹出。
精明的冯经理意识到,既然刘老找他,说明是信任他,在刘老的建议和出面作证下,冯经理主动找公司纪委说明事情的由来,一场风波才得以平息。
吴明受到了处罚,去了收发室待岗查看,成为廉洁自律的典型教材。通过不断的教育和深刻的反省,吴明觉得特别对不起冯经理,总想跟他赔礼道歉,可又不知怎么开口,便悄悄地关注着冯经理的行踪,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去给冯经理做一次诚恳的道歉。
这一天,吴明遇到一个陌生人,从他身边经过时,吴明感受到了一股寒意,他看到陌生人不是敲门进去,而是闯进冯经理的办公室。吴明好奇地跟了过去,没想到那个人正拿刀子威胁冯经理,吴明见此,毫不犹豫,冲进去徒手抓住了刀。寻仇的歹徒未曾想到会来一个比他还不要命的人,顿时傻了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冯经理飞起一脚,制服了歹徒,这时吴明才发现原来他手里握的是锋利的刀刃不是棍棒。再往下看,他的血流了一身一地,吴明晕倒了。
吴明醒来后,他见义勇为的英雄事迹传遍了公司,当有人问他有什么要求时,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就想跟冯经理道个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