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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林大学 - 《吉林大学报》

怀念老派约会

作者:李金月    
2025-03-21     浏览(44)     (0)

文章讲述了作者怀念老派约会时光和过去生活,尽管生活变得快节奏但作者依然对过去的点滴回忆犹新,文章呼吁珍惜生活并慢下来。

! 都市的斑马线上永远挤满了疲于奔命的人,快餐厅的冰柜门开合得像在打哈欠,便利店的霓虹灯牌整夜眨着酸涩的眼睛......如果把生活比作一部电影,按下暂停键时,画面将会是残影和虚焦。随着社交圈被困在六七英寸的手机里,如同被囚于笼中的飞鸟,我们用于感知生活的触角也渐渐退化了。可我总惦记着老派约会的滋味,那种偶然又短暂的相遇———像街角老面馆的汤头,要慢慢煨,慢慢品。

高中门口的胡同里有一家杂志店,它就静静坐在街边,灰扑扑的卷帘门好似老狗打盹时耷拉的眼皮,像电影里的那种报亭总是充当着背景板。直到高三我被学业压得喘不过气,必须要找点事解闷儿的时候,我终于在学校附近那个三年来走过无数次的路口发现它。店主是一对中年夫妻,阿姨应该还在经营麻将馆,所以总是叔叔接待客人。我喜欢电影,所以最开始就隔三差五赶着周末去叔叔店里翻翻 《环球银幕》。高三嘛,没时间去电影院,所以我总能在叔叔那看到国内外院线上映了什么电影,什么片子引进了,什么电影节开幕了。叔叔从不催人,倒像棵扎根的老榕树,任杂志如树叶般被翻得哗哗响。

很奇怪,我总是能在那个乱糟糟的小书摊上找到最新一期的杂志。我很多次想问问他把最新杂志拆开给读者看那还怎么卖给我们赚钱呢?但每每望向他,他都摆弄着小紫砂壶,倒点茶水,专心致志地刷小视频,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隐于市,无论春秋更迭,岁月流转。

后来我不再看 《环球银幕》, 《看电影》是更对我胃口的那本,但因为它的读者太少,剩下的几本 《看电影》都是几年以前的旧刊了。我问叔叔有没有新版,他说卖不出去不进货了,但可以帮我订。于是我就在订杂志的那十个月里,也就是高考之前的十个月,认识了戈达尔、塔可夫斯基、黑泽明和阿基·考里斯马基。

每个月他给我发微信, “孩子,杂志到了。”于是我就像潜水运动员终于要浮出水面换一口气似的,赶着午休就去拿杂志。有一次我看他还拿着一本《看电影》往黑色帆布包里放,我打趣道,没想到还能在您这儿找到同好呢。他说是呗,是你学姐,在我这订了杂志结果上外地上大学去了,我得给她留好了。杂志的塑封皮摩擦着像小时候特意攒起来的脆糖纸,我猜那包里应该也有五六本杂志了。

有时我赶得巧,去的时候叔叔在吃橘子,他总会塞给我一个,跟我说,你姨刚买的,可甜了。

高考前那个春天的一个周末,我还在他店里看书吃橘子。雨来得急,和爆汁的橘子瓣一样又凉又爽。他赶忙出去收漫画书摊。我站起身想帮忙,他只甩给我一句不用你不用你,就迅速溜出去了。我给他拍了一张照,那是他紧闭着嘴眯眼踮脚够书摊上方的雨棚的场景,我自觉很生动有力,像偷火的普罗米修斯,便发给他看。他回来只是拿毛巾擦着脸和并不茂密的寸头,淡淡地讲,这事儿我都干将近二十年了,从来没人说我像小偷。

我突然发现,原来每个擦肩的路人都揣着一部厚重又丰富的长篇小说———收废品的大爷可能是胡同史官,煎饼摊老板娘说不定藏着祖传秘方,在地铁上捧着电脑工作的白领,或许正攒钱去南极看企鹅。

如今我在吉大的杏花大道上百无赖聊地踩着未消融的冰雪,手机里塞满外卖APP和学习小程序。可总在某些时刻,比如被忽如其来的雨淋湿,或是瞧见谁捧着橘子认真地品尝,记忆就咕嘟咕嘟冒泡。那些老派约会的时光啊,像外婆纳的千层底布鞋,针脚密实又妥帖。不需要滤镜美颜,不用算计点赞数,只要两颗愿意慢慢说话的心。

我知道时代这趟列车不会调头,可我还是会把老杂志摞在床头,在小卖部结账时抬头看看收银阿姨的脸,和苍蝇小馆的老板唠两句家常。这些笨拙的、毛茸茸的相处,多像春天往泥土里埋种子———你不知道哪颗会发芽,但埋着埋着,心里就长出一小片茵茵的绿。

(作者系材料科学与工程学院2024级本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