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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60年代，在我的家乡徐州市睢宁县姚集公社（现为：乡），要想吃一个白面馒头，那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当年的主食主要是地瓜干和萝卜叶子，再加上野菜，这些地瓜干是国家从山东调拨过来救饥的。当年还有黑龙江的黄豆饼、胡萝卜，上海来的上海青青菜，浙江的香粽饼、广东的糙米，这些都是无偿发放给每家每户的救济粮，其实应该叫救命粮。这些粮食和蔬菜，也是上述省、市的兄弟姐妹们勒紧腰带、省吃俭用无偿送给我们的。这种救济粮，我们从1958年下半年一直吃到1964年的下半年。现在我们的家乡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家家户户都住上了砖瓦房，或是带电梯的高层楼房。那种“刮风不睁眼（风沙大）；下雨不出门（烂泥路难走）；吃粮靠救济；鸡蛋换盐巴”的日子一去不复返了，家用小汽车到处可见，这些都是改革开放后带来的新变化、新气象，那些不堪回首的岁月，已变成了历史，变成了印记，但这份阶级深情永世难忘。

1970 年 12 月 7 日，是我参军离开家乡的日子，这天上午公社举行了隆重的欢送新兵仪式，每位新兵胸前都佩戴一朵大红花，仪式结束后公社在饭店给每人发了两个大馒头，一锅鸡蛋汤。凭心而论，这种馒头连春节我们都吃不上，两个馒头肯定吃不饱，因为有90多名新兵，挤得满满当当三间房子。正当大家狼吞虎咽快吃结束时，我突然发现表弟朱怀民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我和表弟关系非常好，他比我小4岁，我俩亲如兄弟、情同手足，他是专门来送我的。虽然当时我的两个馒头吃的差不多了，但应该掰一点给表弟。因为他和我一样也是长年吃不到白面馒头的，但我当时没有这么做。这件事虽小，却反映出我的私心和粗心。就因为这事，让我自责了几十年，此事我一直深埋心底，一直想请表弟吃一顿馒头，以弥补压在我心中的多年愧疚。

2007 年 2 月 5 日，因老家有事，我请假回乡了，去看望老舅，正好表弟也在，表弟说：“俺哥，你中午不要走，我留你在俺家吃饭”。此时我又想起吃馒头的往事，我随即说：“今天中午我请舅舅和你吃饭”。表弟一听急了，说：“哥，你在俺家里，怎么好让你请吃饭呢？”我说：“今天中午必须我请，而且必须吃白面大馒头。”表弟不解我意，笑着说：“现在白面馒头并不稀奇，老家主食多样化了，有锅饼，有煎饼，有烙饼，有烙馍，还有大米饭，你怎么非要吃馒头？”我建议我们去饭店吧，省得自己烧。因舅舅不肯去饭店，说太贵。我从身上掏出了几张百元大钞，让表弟上街去买菜买馒头。吃饭时我亲手递给表弟一个大馒头，看着他慢慢吃下。酒足饭饱后，我把今天非要吃馒头的原因告诉表弟，我说这件事一直压在我的心里几十年，无法释怀的愧疚，今天释放出来，此时感到全身心的轻松和舒服。

听着我的倾诉，大家都流泪了，我把表弟紧紧地搂在怀里……

（卢修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