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一阵风吹过,微微的。我睁开眼,我是一颗种子。风轻抚过头顶,我不知道我是一颗什么种子。
我时常想,大山外面是什么样子啊?风可以带我去吗?我想随风飘去。
风不够大,我飞不高,飞不远。哦,风离开了,风带不走我。
我沉淀下去了,沉到了泥土里。大山的土地是松软的,泉水是甘甜的,阳光是温暖的。我想,我可以安心发芽生长吧。
假的,我还不能安全发芽。犀利刺耳的声音响起,隔壁的野草蛮横抢夺我周围的养分,肆意嘲笑我痴心妄想 :“小破种子,你是什么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能长多高啊?能不能活都不知道,居然敢抢我的养料!”风又来了,把这些刺耳的声音吹散了一些,但我还是能清楚地听到。我委屈地捂住耳朵,我才不听!路过的硕鼠觊觎我的身体,泛着绿光的鼠眼转来转去,满是对我虎视眈眈的算计。风有点凉,吹过我单薄的身体,我强装镇定地往石头缝里缩,我才不怕!
我抢不过成群蛮横的草,打不过强健肥硕的鼠。我只能几近全力向下生长,拼命汲取少得可怜的生命的肥料。当饥寒的夜晚在回忆里变成了模糊的碎片时,我好像具备了探出土层的能力。
嫩芽舒展开的那天清晨,晶莹的露珠光顾了我,来送出第一份贺喜 ;阳光倾泻在身上,温暖地怜爱抚摸 ;风从树杈间赶来,发出了鼓励的赞叹。
周围的野草仍然七嘴八舌咒骂讥笑个不停,“嗤,才发个破芽?”“长成这样子还不如枯死算了。”“真是浪费养料!”觊觎的目光仍时刻在我身上流转。我不听,我不看,因为我已经扎根很深了。
很多很多年过去了,野草已经枯萎,觊觎的目光已然消逝。留在记忆里的,大都是风拨开杂草后闪耀的繁星点点。要不要猜猜,我长成什么样子了呢?
“哇哇哇!妈妈,妈妈快看,这一定是天梯!”从枝丫枝叶间穿梭而来的小鸟惊叫,叽叽喳喳地不停地绕着我的枝干打转。“好啦,休息过后我们还要赶路啦,快过来吃果子。”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鸟妈妈在催促。“妈妈妈妈!我们要跟着离开啦,我们要跟鸟儿们去大山的另一边!”鸟儿的羽毛上发出惊喜的声音,是我的种子们在说话,“等我们见到了大山另一边长什么样子,我们一定会回来告诉妈妈的!”“妈妈你快看,我飞得好高呀!”远处的空中传来惊喜的叫喊,是我那随风去的种子在说话。我慈祥地微笑,“去吧,孩子们,去看繁华的世界,去看属于你们的世界。”我低语,像是对种子们说,又像是对谁说。
风带不走被困在地上的我,但可以带着我寄托信念的、已经被举得高高的种子远走高飞。其实我早就看见大山外面是什么了,因为我已经长得足够高。“那远山呼唤我,我千百次路过……”我没打算离开了,我想让更多种子出去,去远山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