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美小区的广场中，一群老太太围着卫老说笑着，有人问：“卫老头，你有多少钱？”
还有人问：“卫老头，你今天想带谁回家呀？”
卫老糊里糊涂地回应着：“我有钱，你跟我回家。”
“好啊，我们都跟你回家。”广场中传出一阵阵的笑声。然而在一片笑声的背后，保姆柳桃站在墙角，紧紧地盯着卫老。
关于卫老，柳桃下了定义：有积蓄，糊涂，孤寡老人。做卫老的保姆，无人监管，不用看雇主的脸色，只要把卫老哄好，钱和房子都是她的。柳桃决定离开现在的雇主向卫老发起总攻。
清晨，卫老同往日一样到面馆吃早点，柳桃跟了进去，要了一碗面，坐在卫老对面。
卫老盯了她片刻说：“我有钱，你跟我回家。”
柳桃绽放出花一样的笑容，将一碟小菜推到卫老的跟前柔声地说：“大爷，我不要您的钱，我就想好好地照顾您。”
卫老呆呆地看着柳桃，什么也没说，低头吃起了小菜。
柳桃又说：“我拌的小菜比这个好吃多了，保证您吃完再也不想吃其他人做的，我还会蒸馒头、擀面条、包饺子，您想吃什么我就会做什么。”
柳桃的殷勤引起面馆王老板的注意，他将两碗面端上来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你是他什么人？”柳桃反问道。
王老板说：“卫大爷可不是一般人，想要占他的便宜，你打错算盘了。”
“你说话好难听，我占他什么便宜了？有这个功夫你来照顾呀，对别人的好心指指点点，这也叫关心？”
柳桃的话从字面上讲是在理的，三年来，王老板除了给卫老碗里多添几根面，其他还真说不出来，难道不坑卫老就算是关心吗？他被柳桃骂的有些心虚，气呼呼地进了厨房。
吃完面，柳桃大方地付了两碗面钱，瞪了一眼王老板说：“你给卫大爷免过一碗面钱吗？瞎关心！”说完，扶着卫老走出了面馆。
王老板被柳桃呛着一句话说不出，但他心里认定，柳桃对卫老准没安好心。他拨通社区李华主任的电话，把柳桃接近卫老的事仔仔细细叙述了一遍。李华沉默片刻说：“咱们决不能让卫老再遭受任何打击。”
自卫老的老伴儿三年前因病去世，他见女人就讲“我有钱，你跟我回家。”可说了这么久，柳桃是第一个跟他回家的女人，这个画面引起了周围邻居们的关注。
柳桃在卫老家像女主人般地转了转，心里盘算着：应该有90平米，少说也能卖60万。柳桃笑盈盈地搀着卫老的胳膊说：“大爷，以后我来照顾您。”
柳桃干活很仔细，她把每一个抽屉，每一层床铺，每一件衣服和每一只袜子都翻出来重新整理，一边整理，一边想：家里肯定有存折、现金或者金首饰之类的都藏哪了？
卫老看着柳桃进进出出地收拾，脑海里出现了老伴儿的身影，他笑了，笑的很幸福。
正当柳桃忙着找东西时，一阵敲门声响起，一位衣着鲜艳的女人拎着塑料袋站在门前，她不等柳桃让开，推门就进，看到抽屉、柜子都敞开着，被褥是翻卷的，猜到了柳桃的用意。她嘲讽地说：“你也太心急了！”
“你是谁？”“我是他大妹妹。”
“大妹妹？”柳桃疑惑，她望向卫老。卫老开心地点着头。
“我说是就是，哪有你问话的份。”大妹妹眉眼一瞪，强大的气场令柳桃有些慌乱。大妹妹说：“你有一周的试用期，干不好就走人。”说完翘起二郎腿问：“午饭呢？”“还没做。”
大妹妹指着墙上的钟表怒斥道：“这都几点了？再有下次就走人。”说完，她把塑料袋扔在地上说：“把毛芋头洗干净，给我哥蒸熟了吃，切记要把上面的泥巴都洗掉。”
柳桃想拒绝，可又找不到理由，做饭，洗菜本就是她应做的活，更重要的是，她现在需要的是时间，一个把卫老掌控住的时间，到时任谁也干涉不了，所以现在能忍则忍。
下午，又是一阵敲门声，柳桃懊恼地想：平日里也不见有谁关注卫老，如今她一来，一个个地都急了眼，想必卫老还是有家底的。
柳桃开门，一位相貌端庄，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女人说：“我是他二妹妹，给我哥送几件新衣服。”说完她把衣袋递了过去。
柳桃没接，她也不是吃素的，这明显是来找茬的。她掐着腰说：“你们什么意思啊，上午来个大妹妹，下午来个二妹妹，你们也不看看自己的长相，哪个跟卫大爷长得像？”
二妹妹抚了抚眼镜，不紧不慢地说：“我们是下乡的知青，一直以兄妹相称，你要是不信就去市检察院打听，我刚退休没几年，院里的人都还记得我。”
柳桃一听是市检察院的，心虚发憷，脑子里翻转着各种猜测，生怕她的小心思被二妹妹看出来。
二妹妹见柳桃不吱声，走到卫老身边说：“哥，这是给你买的新衣服。”说完，她把柜子打开，挑出十几件衣服对柳桃说：“你把这些都洗了，要多洗几遍，都有味了。”
柳桃望着威严的二妹妹，心里敢怒不敢言。
晚上，干了一天活的柳桃瘫坐在椅子上，她望着看电视的卫老，想着该如何套出他的财产时，敲门声再次响起，她很不耐烦地去开门，一个甜美的女人像是见到熟人一样，笑呵呵地拉着柳桃进了屋，不等柳桃问就说：“我是他的三妹妹，我听大姐，二姐说我哥找了个保姆，还别说，我哥虽糊涂，但眼光还不错。”
柳桃被三妹妹的热情搞得很不自在，问道：“卫大爷有几个妹妹？”
“我哥是个大善人，年轻时帮助了好多人，结交了十九个兄弟姐妹，现在住的近的也就我们九个人。一会四妹妹、五妹妹也说要过来看看你呢。”
“还有四妹妹、五妹妹！”柳桃心说，这还有完没完啊。
“我哥还有好几个干儿子，干女儿呢。社区的李华主任就是我哥的干儿子，掌管他的财务，以后你的工资就是他付，你要好好表现。”三妹妹说完冲柳桃抛出一个暖暖的微笑。
柳桃听闻心中阵阵发冷，这是专为她布的局，她除了没占上便宜，还把卫老的家从里到外收拾了一遍，连劳务费都拿不上，还倒贴一碗面钱，这时她才明白面馆老板说的话：卫老不是一般人。
第二日清晨，大妹妹扶着卫老去吃面，遇见了李华，她露出一个狡猾的微笑说：“搞定了。”
李华笑着对她竖起一个大拇指后，又将手中的一个礼包，提到卫老的面前说：“这是卫军孝敬您的。”卫老看着礼包，紧紧地握住李华的手。
卫军是卫老的儿子，做缉毒警察，去年执行任务时因公殉职，关于这个消息，李华始终不敢告诉卫老，他慌说卫军出国培训，卫老真的就信了，至此再也不打听卫军的事。善意的谎言对李华来说是内疚的，每见到卫老他就会心痛，他猜想卫老已经知道真相了，只是不愿意承认，所以不敢问，不敢想。人的心中只有保留着一份寄托，他就始终有活着的意义和信念，这个信念是卫老的唯一。
卫老是英雄的父亲，社区和街坊邻居都默默地关心着他，照顾着他，柳桃消失后，卫老身边始终都有兄妹和儿女们照顾着，卫老的笑容越来越多，他的顺口话：“我有钱，你跟我回家”说得也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