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机械地划进朋友圈,里面的内容被满屏的学时转发求赞占据。我无奈地划动着这些千篇一律的内容,直到零散分布着的几张日常照吸引了我的眼球,是家乡下了初雪的照片,图片上方的配文“初雪落故乡,学子在四方。”轻轻捉住了我的思绪。
我离家的时候,沙棘的叶子一簇一簇比夜里的烟火还璀璨,如今叶子应该褪色了,因为第一场寂静的雪就要落在那个世界里去了。我加快脚步,双脚似踩云朵般腾空,身体轻盈地被风牵引着,赶上回家的长途汽车。脚上的云在车里散了,车上的人露出陌生的脸,陌生的气味,却有欢喜的氛围。我坐在窗边,窗户缝隙里的风挑逗我的碎发,我听着风里的密语。路旁的树掠过我的眼睛,留下淡淡模糊的绿衣。绿衣是常青树,它淡出我的视野,落在我的背影里。车儿远了,车窗上映出画来,星星点点的绿印子、黄印子点缀在石山上,深一片、更深一片,缠着山顶裹了满面,但山顶不会负雪。山腰覆了一层薄雾,像蚕丝轻纱似的飘逸流动。过了山,车外是一片平地,成群结队的绵羊悠闲地游走在路边,羊毛像棉花般的柔顺,还能看见几个活动的黑点,是牧羊人在山间放养羊群。我寻见牧羊人的房子一个隔着一座山,嵌在山脚的草地上,一小块田地沿着崎岖的小路,不知何处,传来悦耳的山歌,嘹亮清脆,牵人心扉。
穿过连续的长隧道,黄沙在光亮的洞口闪烁金黄。西北的风擦过车窗。我的家乡,有寸草不生的戈壁滩,有终年荒芜的沙丘,我的喉咙不自觉地沙哑起来。车上的乘客不自觉地说起家乡话,他们开口时振动喉咙,就如同敲击我的心鼓一般。
是盐碱化的沙砾还是什么?我看是雪,静谧地贴在窗户上,附在窗沿而后转瞬即逝,只留下片刻,如棉絮,似鹅绒,飘飘摇摇,纷纷扬扬。我的眼里盛满了天空的雪、沙地里的雪,整个世界寂静的雪。渐渐地,窗外的雪大起来,一层薄薄的白雪,像那片山间轻柔的蚕丝纱一般流动起来,覆盖在这广漠的荒原上,闪亮着浅浅的、脆弱的、如梦似幻的银光,点亮了这趟路途。
有镇子的地方,一定是有田地的。一块块田地在雪的覆盖下犹如盖上了浅白的纱窗,偶尔露出的一点土色,让人隐约知晓它们的存在,我想,盈盈的雪地里一定埋藏着丰收的希望。路边的树木也抹上了一层银霜,枝条低垂,光秃秃的树枝上结满了小小的雪的果实,偶尔有风吹过,便有零碎的雪花轻轻飘落,落到无人发觉的地方。
终于,汽车停靠在路边,我看见了熟悉的三轮车,我的目光在车的周围寻找着,家人们的脸庞在我目光的尽头。雪落在他们的头发上,我下了车,奔跑起来,扑到妈妈的怀里。这场寂静的雪也落到了我的头上,融化在我的心里。我忘记了一切烦恼,原谅了一切生活里的委屈。
“你一个人在笑什么呢?”室友拍拍我的肩膀,我回过神,手机上还显示着那张家乡落了雪的照片,我看看身边的室友,又环视一圈校园,“走吧,去吃饭!”我还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