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黎圣母院》的宏伟叙事中,爱斯梅拉达如一位绝世佳人,她的美丽不仅是肤浅的容颜,更是内在品质与外在风貌的和谐融汇。然而,正如那句老话,“悲剧就是把美丽的东西撕裂给人看”,她的命运最终被绞索终结,走向了生命的尽头。
是什么消解了这份美?克罗德的扭曲爱恋,弗比斯的放纵欲望,以及那黑暗而封建的社会压迫,这些都是导致悲剧发生的隐形力量。我却认为,爱斯梅拉达的结局,在一定程度上,也源自她自身的局限,使得美的消逝成为一种必然且无力改变的命运。
在书的一隅,有这样一个细腻的描绘——卡西莫多精心准备了两款花瓶,一件是光彩夺目的水晶瓶,另一件是朴实无华的陶罐。水晶瓶虽美,却有裂痕,无法滋养花朵;陶罐虽陋,却能让花朵绽放芬芳。
雨果笔下如此描述:“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爱斯梅拉达握起那束枯萎的花,一整天都紧抱在胸前。”她选择的是看似华丽却内里空虚的水晶瓶,这并非偶然的选择。这水晶瓶仿佛映照出她心中那份虚荣的爱人——弗比斯,外表璀璨,内在却是一片荒芜。她或许透过水晶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美丽的躯壳下,是无法掩饰的爱慕虚荣的价值观。这是她内心的缺失,以至于她至死都在卑微地渴望,期盼弗比斯能给予她一个目光,这个外在光鲜的公子成了她生存的全部希望,如此悲哀。
而水晶瓶的旁边,静静地放置着那只朴素的陶罐。它与水晶瓶相比,显得黯淡无光,这恰好象征着卡西莫多那质朴、粗糙却又持久滋养的生命。在面对生命的选择时,这是对归属的深刻思考。“那一天,她没有听到钟楼上悠扬的歌声”,这是卡西莫多的回应,他或许早已洞悉爱斯梅拉达的心思,但他仍怀抱一线希望,渴望她能将目光停留在陶罐上,哪怕只是片刻。可惜,她并未做到。
我们不妨设想,如果爱斯梅拉达在得知弗比斯的真实面目后,是否会完全接受为她赴汤蹈火、全心付出的敲钟人卡西莫多?我想,她不会。她的价值观已经深深植根于她的灵魂,即使美丽的幻想破灭,她想必也不会甘心倾心于外表丑陋的卡西莫多。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悲剧,她的善良带有棱角,她不会选择卡西莫多,她能做的,只能是更深切的感激。
爱斯梅拉达并非完美无瑕。她也有所爱、有所恨、有所厌恶、有所同情。她拥有迷人的外表,也爱上了一个外表迷人的男子;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按照自己的心意选择所爱的人,按照自己的性情与世人和平共处,但她未能提升自己的知识和智慧,最终香消玉殒。
作为一位女性,她缺乏独立的人格和深入的思考,她依赖于外界的事物,限制了她的思想和精神。爱斯梅拉达这个名字,代表15世纪法国巴黎女性的悲哀。她们被局限在狭窄的世界里,沉溺于爱人的宠爱,追求肤浅的人生价值和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在这样的背景下——聋子法官审判聋子,人们将山羊视为魔鬼,诗人为了面包而背叛恩人,权力大到可以决定生死。这不只是女性的悲哀,更是整个时代的悲哀。而巴黎圣母院,既是一个避难所,也是一个巢穴,它唱响了一曲沉重的哀歌,渴望着黎明的曙光,而非黄昏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