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嘿,小新来了。”每每去姥姥家串门,姥姥见我的第一句话便是这样讲。
姥姥的个子矮矮的,四肢细细的,佝偻的腰背是岁月并没有眷顾她的证据。姥姥很爱笑,是那种小孩子的笑,看似无忧无虑的笑。我很羡慕姥姥,羡慕她在这嘈杂的世间竟能够如此通透;我也很心疼姥姥,总觉得她那看似无忧的笑容背后,埋藏了些沉重的东西。
小时候的我,最喜欢跟姥姥待在一块,她对我有着无限的耐心及宠溺。我喜欢看动画、喜欢玩玩具……家里不会宠我,而姥姥那里,我总能得到我想要的东西。姥姥家的条件也不好,但只要我要,她就会给我买。那会儿,我喜欢玩具的依据是热播的动画片,每当一部新的动画使我入迷,我必将自己代入进去,便想得到那款玩具。在家中所求无果,我便找准去姥姥家串门的机会,在姥姥家住上几天,然后在陪姥姥出门的时候借机去买玩具,屡试不爽。
直到有一次,我又故技重施,却听见姥姥委婉地说:“要不,先把今天买的这些玩够了再买那个?”
当时,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不是觉得姥姥不宠我了或是在管教我,而是觉得,自己太不懂事了,竟仰仗姥姥对我的爱去一味索取。
随着时间的流逝,我去看望姥姥的频次越来越少了,但每次看到她,我都既欣慰又感伤。姥姥依旧会露出那孩子般的笑容,但笑容旁的褶皱越来越凹陷了,腰背也一次比一次低了,后续的话语也一次比一次少了,但她在哪都待不住的性格始终没变。姥姥喜欢突然给我母亲打上一通电话,虽然母亲每次接通前都会有一阵担心,生怕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好在大部分电话只是单纯的想同自己的女儿闲聊几句或者去家中待上几日。因为姥姥总也待不住,若是计划待上五天,也总是会早个两天离开。
姥姥时常去逛集市,家里人不太放心,总会找个伴儿陪她一起去。集市在距离姥姥家不远的小镇上,每逢周六,便车水马龙,热闹得很。姥姥家到集市还算方便,五元的拼车费,便可观赏那近十公里的沿途风景。
有那么几日,姥姥经常向家里去电话,母亲问,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情了,姥姥又总说没事儿。而后的一天,姥姥同往常一样在集市闲逛,迎面碰到一个药贩子,药贩子向我姥姥说:“你的女儿得了眩晕症,这药拿给她,吃了准好。”姥姥没顾得思考,也不顾旁人的阻拦,直接付了200元药费,拿上药急忙赶到我母亲的家门前。母亲回来看见,十分疑惑,在得知事情缘由后有些无奈,温和地向姥姥说:“妈呀,我们平日时常通话,我要是生病了,能不说吗?就算那人说我病了,你也打电话问我一句不是?”
姥姥看着母亲并无异样,错愕地说道:“哦,没事啊,没事就好……”
母亲赶忙掏出200元塞给姥姥,怕姥姥会上火,毕竟她没有固定收入,都是两个孩子平日里给的。可姥姥说啥也不肯收。后来,还是母亲开车回娘家,安慰开导一番后,才将钱塞给了姥姥。母亲和我说起这个事时,我突然发觉,姥姥看似孩子般的性格背后,埋藏的或许是对子女强烈的爱,是那种不假思索的爱,是那种急切到失去判断力的爱。
我从小最喜欢看的动画叫《蜡笔小新》,起初是小舅带我观看的,因为他很喜欢,家里有很多碟片。因此,我只要到姥姥家,就会打开电视,放上我最喜欢的《蜡笔小新》。姥姥见我喜欢看,每每当我要去时,她定会将碟片拿出来给我翻找,待全部看过后再为我买新的,然后陪我一起坐在炕沿上边看边笑。“小新”是姥姥对我的专属称呼,或许她想让我一直像蜡笔小新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吧。即便我已经到了奔向30的年纪,但只要听到姥姥的那句“嘿嘿,小新来了”的时候,我就好像又回到了儿时,感受着被宠溺的无忧愁、无思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