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将至,又该贴春联了。作为过年的一个传统习俗,春联有着很深的寓意,它寄托了人们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也意味着红红火火的中国年正式拉开了序幕。
三十五年前,我在港作船长江 401 轮上当水手。那年春节,轮到我留守船上值班。从小到大,离开父母在外过年还是第一次,我早早地从街上书店买来两本小说,两盘港台流行歌磁带,当作船上过年的精神食粮。
夜幕拉上宝蓝色窗帘,囤船上淡黄色灯光混和着拖轮桅杆上信号灯红绿灯光,把码头装缀得五光十色。平时,夜晚码头十分热闹,船笛高亢鸣响,机器轰鸣,船员们大声吆喝,人头攒动。这时,码头寂然冷清,连江水也沉默无语,尽管桌上摆着苹果、香蕉、蜜桔、酥糖、花生、瓜子,上好的云雾茶,电视荧屏上播放着 热 闹 春 晚 节目,我心里却无比忧伤。
此时,老家香铺下垸,橙黄色灯光下,父亲、母亲、大姊、弟弟、妹妹坐在堂屋桌前吃年饭,桌上摆着炭炉火红的火焰煨着陶钵,一钵土鸡炖香菇、一钵墨鱼排骨汤、一钵苕粉条炖鱼头汤,糖醋带鱼、红烧猪膀腿......家人边吃年饭,边欢声笑语,独独少了身为长子的我。偏偏春晚女住持人浅笑盈盈地连线守边疆哨所的战士向亲人祝福新年时,一下触动我心底深处最柔软的痛点。一股愁绪从心湖冉冉升起,眼中泪水一下子从闸门喷涌而出,刹那,我泪眼婆娑,沉浸浓郁的伤感中。“嘭嘭、嘭嘭 ”,我 忽 然 听到 门 外 有 人 在轻叩舱门,一个五官精致,描着柳叶弯眉,烫着波浪发卷的女子,正贴在门玻璃上,一脸焦急地向我招手求援。我打开舱门,她跨进来气喘吁吁地向我讲述遭遇,她姓傅,江苏无锡人,本来从汉口坐船到南通下船,在船靠港时,误把播音员口中“武穴”听成“无锡”,匆匆下了船,到了河街,举目一望皆是陌生街景。大年三十的深夜,河街冷冷清清,又累又饿的她沿街寻找,找到我的船上,希望让她休息下,明早再坐下水船回家。同是天涯沦落人,若不是误船,来自无锡的傅姐也不会出现在港二码头上。我去船上厨房冰箱里找出水饺,用锅煮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请她吃。这份水饺是老炊为我准备的初一早餐。我想能在大年三十给这位漂泊异乡的女子送一份温暖,自己饿下也值了。
吃完水饺后,我又带她到客运站售票窗口咨询,初一早上有一班下水“江汉轮”到南京,帮她买了一张下水船票。帮人帮到底,我向港口客运站值班站长说明傅姐的遭遇,站长安排到站里值班站房休息下,五点钟再坐“江汉轮”回家。
等我回到船上,春晚里住持人正倒计时迎新年到来,我拿出船上一挂一万响鞭炮,在船头燃放,灿烂的火光点亮船头,还有燃放鞭炮的我。此时,我不再一名愁绪满怀的船员。大年三十,我用一枚小小善举温暖了一名漂泊他乡的江南女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