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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东师范大学 - 《山东师大报》

年味记忆

作者:贾丙波    
2025-01-08     浏览(292)     (100)

岁月悠悠,又是一载轮回,年的脚步在时光流转中悄然临近。年,不仅是一个时间的节点,更是情感的寄托、文化的传承,一种深植于心的温暖存在。当寒风吹起,雪花飘落,年的气息便在每一寸空气中弥漫开来,唤醒了我内心深处对旧时年味的怀念。

记忆中的年,总是从腊月开始,那是一段忙碌而又充满期待的时光,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迎接新年的喜悦之中。父母忙着采购年货,置办各种吃的、穿的、用的,而我和姐姐则兴奋地穿梭其间,偶尔还能从他们忙碌的手中讨得一两颗糖果,那是童年的甜蜜记忆,也是年味初现的温馨瞬间。腊月二十之后,家族中的男丁们会穿戴整齐,带着祭品前往林地为先祖上年坟,或是将已故亲人的灵魂请回家中过年,这一习俗在老家被称为“请家堂”。这项仪式,不仅是对逝者的追思缅怀,更是对家族传统的尊崇与赓续。小时候的我总是跟在大人身后,听他们讲述曾祖、高祖的故事,虽然岁月模糊了诸多细节,然而那份肃穆与敬畏,已深深刻入心间。

腊月二十七,西边村里的大年集热闹非凡。每年的这天,我总是早早起床,胡乱吃几口早饭,便揣着母亲给的几毛钱,与早已约好的伙伴们一起满心欢喜奔向集市。集市距家五里,我们一路跑跳嬉闹,累了便缓行片刻,欢声笑语洒落一路。集市上人声鼎沸,各类年货琳琅满目,五彩斑斓的糖果、新奇有趣的玩具、崭新精美的小人书……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我们总会先花两毛钱买上瓜子放入口袋,边走边嗑,那纯粹的快乐,至今萦绕心头。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着那些诱人的商品,我们心里不禁痒痒的,然而由于囊中羞涩只能望洋兴叹。于是,我们灵机一动,商量出一个好主意:每人买一点不同的东西,然后大家分着吃。这样一来,甘蔗的清甜、油条的酥脆、肉包的香软、糖果的甜蜜,诸般滋味交融,成为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美妙回味。

除夕当日,各家各户都沉浸在忙碌与喜庆之中。人们忙着包饺子、贴春联、贴窗花,有的还在门口挂起了大红灯笼。整个村庄被装点得喜气洋洋,处处洋溢着浓浓的年味。父亲擅长书法,每年都会亲手写春联,一笔一划间满溢着对家人的祝福和对未来的美好憧憬。除春联外,父亲还会写上“身体安康”贴在爷爷奶奶床头,“出门见喜”贴在大门对面,“六畜兴旺”贴在牛棚,“酉”字则贴在米缸、面缸之侧。记得本家叔叔有一年竟把“六畜兴旺”贴在床头,此事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笑谈。春节期间村里也不会停电了,当夜幕降临,春晚如约而至。那时的春晚是举国上下翘首以盼的视听盛宴,全家人围坐在电视机前,欣赏着幽默诙谐的相声、妙趣横生的小品、悠扬动听的歌曲,欢声笑语与热烈掌声交织回荡。春晚,成了我们守岁之夜的一份温馨陪伴。守岁,不只是静候新岁降临,更是对过往岁月的深情作别,对明日美好的殷切期许。那时的除夕夜,幸福又温馨。

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父亲便将我从睡梦中唤醒,带我一起在院子里烧纸钱、放鞭炮。仪式结束后,母亲早已将热腾腾的素馅水饺盛好。我和父亲匆匆吃上几口,便和本家的大爷、叔叔们一起走街串巷,挨家挨户拜年。在老家,晚辈要向长辈磕头拜年,长辈则会给小辈分发压岁钱。虽然只是一毛两毛,但对于那时的我们来说,却是无比的珍贵。

初二,是母亲回娘家的日子,这一天,也是我最期待的日子。姥姥、舅舅和姨妈们会夸我长高了,夸我又考了一个好成绩,然后悄悄塞给我压岁钱,还会用饼干、桃酥、蜜三刀、芙蓉果、羊角蜜、江米条、橘子瓣糖等各种好吃的塞满我的嘴巴。有一年,二姨家的大棚蔬菜丰收,她带来了西红柿、黄瓜和辣椒等新鲜蔬菜,丰富了一家人的餐桌。那一盘辣椒炒鸡,被我们表兄弟几个争抢一空,甚至连汤水都不剩。末了,我们还用煎饼蘸着汤汁把盘子擦得锃亮。而那一盘糖拌西红柿,更是被我端起来吃了个精光,惹得抢不过我的表弟又气又急,大哭不止。那时的我们,简单而快乐,对食物的渴望与珍惜,是如今难以再寻的质朴纯真。

如今,随着时代的变迁,过年的方式也在悄悄改变。智能手机的屏幕闪烁取代了往昔走亲访友的热闹场景,网络红包的便捷传递代替了曾经的压岁钱。而旧时年味的记忆啊,恰似一坛深埋于岁月地窖中的陈酿老酒,愈品愈觉醇厚悠长。岁月如歌,那时的年味,依旧在我心中,愈品愈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