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师门夜谈,偶然提起了柳子笔下的西山。于是行随意动,上西山、溯愚溪,去追寻柳宗元的脚步,再见一面春日里的西山。
春日暖阳洒满西山,山间却寒凉不减。应该是雨后初霁,空气中还浮着来不及散开的雾气,脚下的路也净是泥淖。一山之间,乍暖乍寒,也是应了那句“一春能有几番晴”。循着那条泥泞小径上山,橘子树很苍翠,树下落了一地果实。我猜应该是人烟稀少的缘故,那些橘子还来不及被人发现,就被时间催促,像是急着进入生命的下个阶段一样,匆忙成熟,果熟蒂落。地上深深浅浅的黄色,有的是泥土,有的是烂橘子。那些晚熟的橘子躺在地里静悄悄的腐烂,也有些被不知道是车还是什么其他的东西压的横七竖八。我们小心翼翼的走过,但鞋缘上还是沾有泥点。
沿着路走了一会,同学小b突然叫住我们,说:“前面右边有一座废弃的小庙,这里荒无人烟的,没想到这里以前还很繁华。”是啊,以前的亭台楼阁,现在就只剩残垣断壁的寺庙、泥泞的小路和那些疯长的野草了,有种“眼看他起朱楼,眼看他宴宾客,眼看他楼塌了”的荒唐感。见识过小庙以后,我们开始往山下走。沿着那些人造古城一路向前,最后停在一个看起来很典雅又有些陈旧的亭子里,很显然它有些年头了。用来作支撑的大梁已经有些开裂了,门上刷的胶也变得斑驳,胶水因日晒雨淋而起了一些球球,球球是半透明黄色的,扣下来不黏手,反倒是有些软软的。亭子后面有假山池塘,山的缝隙里长着一些葫芦苔藓,池子的水早就干了,池底呈现出一种干涸的黄色。我们在那坐着歇了一会,讨论着人造景观是多么浪费资源、破坏自然等等这类的话题。斑鸠鸟在枝头叫着,正是日落时分,我蹲在池塘边,暖黄的阳光驱散仲春的料峭山风,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依山而下,右边流淌着一条小溪,起初我们并不知道那就是愚溪,好像印象里的愚溪应该是神秘的,见到它应该要费一番功夫的。但这条小溪是我们每次来零陵古城都能见到的,它来的太容易,太稀松平常了,让人不自觉就忽视了它的独特之美。那天阳光照在河面上,这条小溪水面波光粼粼的,太美了,有种魔法驱使着我们一直追着那光走,想看看溪水的尽头到底是什么,还有没有一些其他的我们不知道的意外之喜。但已经是灯火微明的黄昏时候了,碍于天色,我们并没有追完那条小溪。愚溪,还是留些悬念吧,留一些再逛一次零陵古城的冲动吧。下次有机会也给它写一篇文章。
西山漫漫行,春日渺渺思。所谓“春色不须寻找,有广大的绿野青山,慰人心目。”西山的橘树绿野,荒庙闲亭,鸠鸟鸣涧,美则美矣,我总觉得这不是柳子笔下的西山。既没遇到“怪特”的西山,又没见到它的“萦青缭白”,但我也相信这就是西山,因为我同柳子一样,“自远而至”“苍然暮色”而归,因为“至无所见,而犹不欲归”。可能我比柳子缺一壶好酒,缺了一场酩酊大醉;也可能是我期待太高,忘记了物是人非,斗转星移,西山早就不似柳子笔下的西山。不待我多想,一抬头有半江暮色闯入眼中。在夕阳的余晖下,西山仿佛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轻纱,山峦叠嶂间,光影交错。潇水则静静流淌,金色的阳光洒落在水面上,水面映照着西山的倒影,山峦起伏,云雾缭绕,如同一幅流动的山水画。这一刻,西山与潇水共同构成了一幅宁静而美丽的画卷,让人沉醉其中,流连忘返。
这样见西山,也不失为一种别样的乐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