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下晚课,一个人边走边放空,蓦地,两三声短促的虫鸣钻进我的耳朵里,内心深处的那份记忆翻涌而来,一帧帧的,是故乡的夜。
故乡的夜见的最多的必然是高中那三年。伴着悠扬的下课铃结束了一天的疲惫,时间已来到十点半,正是夜浓时分,学子们陆续从教学楼出来。从我们教学楼到门口,有一个小缓坡,坡边灯光斜斜洒下,明明暗暗,是小虫在灯下缠绵。我这时候最喜欢的倒不是看灯,而是去看天空,不知道为什么,放学时候的天空总是紫灰紫灰的,像是打翻了调色盘。我总是疑惑是什么让天空的颜色这么奇幻,遂与朋友讨论,一问一答间,信步出了校门。
但夜晚的目之所及还不是最让人心动的,双耳所捕捉的,才称得上是妙不可言。春夜,往往滴滴答答,噼噼啪啪;也有时轻轻柔柔,落掌无声。夏夜自然是那不知疲倦的蝉鸣,但有时可能是夜倦了,蝉声也示弱,只让周遭知道它还没睡便也自得。最爱是那“吱吱”或是“咕咕”的虫声。人声多,便是交响乐;人声少,则为钢琴曲。每个夜晚都少不了它的音乐,我也听不倦似的,还爱玩听声辨位,去猜这些个音乐家的钢琴摆在哪个角落……
这是夜深的夜,而刚入夜的故乡,则有另一番风味。闲在家时,夜幕初上,道路两旁的光投下,是一树树的剪影。夜风阵阵,携着隔壁家的饭菜香飘进我的鼻子里,我暗道,该吃晚饭了,于是潇洒转身去拖张小桌子,拾几把凳子,往门口一摆,不一会,家人围坐,凉风习习。吃罢,老妈还会软硬兼施地让我陪她散步,往往是以我按手道:“行行行,我去。”为结尾。走在夜下,仿佛四个人的步行,逗弄影子这事,我乐此不疲。拉长,渐淡,忽前忽后,这是光创造影子时的狡黠。跑一脚,踩一脚,摇摇头,晃晃脑,好不乐乎。老妈这时总会向我投来嫌弃的眼神,而我总会骄傲地挺起胸膛,脆生生地吐出两个字:“好玩!”
天气热了我们就不去散步了,但也坐在夜下,摇着蒲扇,咬着西瓜,听溜达到我们家的邻里乡亲和我老妈扯天说地,有时还伴有一些夸张的手势动作。我就乖乖地坐那,扮演一名合格的倾听者,不时露出一些吃惊,愤怒的神情,随着他们的讲述而变化……如今想来,那时讲了什么家长里短已然模糊,但怡然祥和的这份美好却永远留在我内心深处。
这些年似乎好久没有这样祥和自在的夜了,夜晚似乎不再意味着休息,而是白天时间的延续,没有让人心动的虫鸣,没有自在的散步,灯光更亮了,就连星光也暗淡下来。记得故乡的夜,在农田里,月亮是能照出人影的,星星是一片一片的,虫鸣是一声一声的,笑声也是一阵一阵的,好不惬意。
现在的生活节奏太快,人人都生怕落人一步,夜下赶路的人多了,驻足的人少了。好怀念故乡的夜,那样自在,那样愉悦。但有时我又会想,或许我不是怀念故乡的夜,只是怀念愿意在夜下分享,在夜下玩闹的那份单纯。
(作者系文学院2023级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