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在北方生活久了,总是觉得五月的风还夹杂着冷涩。树叶已经泛着翠绿了,可是栾树上的枯叶还挂在枝头。师专路两旁是两排高达数十米的桦树,树叶已经转变成深沉的颜色,风掀开几片叶子,光无力地穿过叶隙,明暗对比却只显得树叶更加黯沉,风一吹,树冠扑簌簌作响,是凌厉刻板的哗哗声。现在已经是晚春,我坐在阳台上,却没有感受到五月风中应有的生机勃勃。
“农家少闲月,五月人倍忙。”在我的家乡,正是农忙的时候,风是田里劳作人民的盼头。五月是夏天的地盘,农人要趁着傍晚温度稍降的时候插秧翻地,顾不得汗水把眉毛浸湿成一绺一绺。这时候一阵风不仅能吹走燥热,还可能带来乌云。我挎着小篮子和外婆一起去地里,风吹来了我比外婆还兴奋。外婆紧赶着在下雨前埋下种子,好让天降的好雨滋润刚下地的种子,扛着锄头在回家路上,就算被风吹雨淋也是欣喜的。
阳台边,风刮得愈大,天空阴阴沉沉,雨将要下起来了。
如今少年已识愁滋味,岁月如流,情随景转,现在我早已不为风吹雨落感到喜悦。
但外婆肯定还是期盼着这阵风的。“见风就长,见风就长。”这句话外婆常常挂在嘴边,希望天下的风也同外婆一样珍重地对待她的庄稼。我也是外婆精心播撒在岁月田野里的一颗种子,承载着她无尽的期望,随风摇曳,茁壮成长。外婆的宽容如同和煦的风,温暖而轻柔地包裹着我,让我无畏前行。她像风一样无声无息,却又能让我感受到深沉持久的力量。我同样恳切地请求风,希望它去往外婆的身边,就算路途遥远,到达她身边只能是一缕微风,也可以缠绕在她身边,稍稍挥开耕作的劳累。
雨停了,倏尔又吹来一阵风,有些许凉意。于我而言,这不是寻常的风。五月夜晚让人如释重负的风,它扶起过我童年蹒跚的步伐,又卷起少女时期无忧无虑的裙摆,终于裹挟着宁静来到此刻的我面前,它曾吹起我的头发拥在外婆的肩膀上,又在我的笔尖擦过,参与着、记录着我幸福的好多时刻,又在这样一个颓靡的傍晚,像外婆一样笑着招手呼唤我向前看。
风已经温柔地吹着了。
我站起身,走到阳台的边缘,伸出手去感受那风中的温度。它轻轻拂过我的指尖,带来一丝丝凉意,但我也能从中感受到它逐渐变暖的趋势。
我在外套口袋里摸到一片枯叶,还有种子,可能是早上路过栾树时它降落在我的口袋里,我于风中扬起它,它乘着叶子飘飘然降落在花坛里。虽然发芽慢一些,但相信它也能够享受迟来的春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