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绿千载 山河无垠
忙里偷闲，如愿看了电影《只此青绿》。这部依托舞蹈诗剧《只此青绿》拍摄的同名电影，以北宋画家王希孟的《千里江山图》为灵感创作，舞绘《千里江山图》，让人沉醉其中。短短90分钟，展现何为青绿千载、画中山河无垠，既是一场视觉享受，更是关于北宋灿烂文化的深刻心灵之旅。
随着电影启幕，一幅幅生动的画面映入眼帘。舞者们身着淡雅的青绿色服饰，在舞台上轻盈地舞动，如同山川间的水墨画卷，每一个动作都恰似画笔在纸上轻轻勾勒。他们通过身体语言讲述了一个关于艺术创作、梦想追求以及与自然和谐共处的故事，将观众带入千年之前的世界，带入画中的世界。
电影延续了舞剧的表现手法，全程没有一句台词，只通过肢体动作来表现情节、传递感情，虽不发一言但胜似有千言万语，对细节的处理令人印象深刻。在表现“唱丝”时，演员们用细腻的动作展现了织绢人手中丝线交织的过程，仿佛能够听到古老的织布声；而在寻石磨墨的情节中，则通过肢体语言传达出对材料选择和技艺打磨的严谨态度。这些细节不仅体现了作品对于传统工艺的尊重，也彰显了创作者对于历史文化的深刻理解———希孟18岁作《千里江山图》，只留下这一绝笔就离世，是中国绘画史上仅有的以一张画而名垂千古的天才少年。这位少年短暂的20年甚至没有在史书中留下只言片语，更无从找寻这幅画创作的细节，只留下矿石颜料渲染的“青绿”作为他意志的传达者，向后人诉说着一切。
《只此青绿》的表达正是以青绿贯穿其中，含蓄而隽永。希孟、展卷人、青绿共为主角，不分主次。青绿是意象，代表《千里江山图》上蜿蜒起伏的山峰、烟波浩渺的江水，是石青、石绿之于绢本画最美的绽放；希孟是作画的人，问篆、唱丝、寻石、习笔、淬墨、入画都围绕着他，他是意象的创造者；而展卷人则是令《只此青绿》得以呈现在观众面前的关键，这位故宫博物院的青年研究员“穿越千年”走入希孟的精神世界，联通古今看到青绿的绽放，打开了观众走入影院的可能。
影片的含蓄不只表现在三个主角上，更体现在情节的设计中。虽然展卷人走进希孟的世界，但始终在他的身边而非眼前，展卷人拾起希孟草草涂鸦过的纸稿、沿着希孟的脚步向前、在雨中为他披上一件衣衫，直到最后彼此伸出手想要抓住对方却又擦肩……从始至终二人没有面对面交流，没有真正的“遇见”，却又达到了比直接相见更动人的效果。因为没有相见，所以并不是希孟在抱怨学画辛劳、作画艰苦、成画呕心沥血，而是少年人将自己蓬勃的生命力注入画卷，在翰林院时与同窗簪花打闹，在山野间和老人相行谈笑，在雨中随性而动、听雨睡去……穿梭在织机之间，细细观摩篆刻之举，苦思作画之道，尽管过程艰难，但希孟乐在其中。他用画笔记录所见山川，留下篆刻人、织绢人、磨石人、制笔人、制墨人的身姿于一张画布之上；同样，也因为没有相见，所以并不是今人在课堂上机械地背诵画作知识，而是每一位观众怀揣敬畏欣赏中式美学，透过篆文感受金石之美，从细腻的丝线中体会时光流转，于墨色深浅间见证匠人的千锤百炼，最终在演员们的舞动中看到千里江山。极致的含蓄留下极致的悠长，当入画篇启，影片的各幕形成了完整的线条，让青绿千载、山河无垠的回响直入人心。
电影与诗篇在分类上有着分明的泾渭，但《只此青绿》将诗的语言和表达融入电影创作，无疑是属于诗、吟诵诗，并让诗在大银幕上流动的。通过诗意的表达，尽管展卷人和希孟生活在完全不同的时代，但以“诗”为媒，他们实现了心灵上的交流与共鸣。凝视大银幕时，观众也被纳入这种共鸣中，一同诠释着艺术家内心世界与外在现实之间的张力关系。“绢保八百、纸保千年”，《千里江山图》历经千年未破，有赖于当时的制绢工艺；它的颜色青绿如初，是因为当时顶级的矿石才会用来作画；为了防虫蛀，《千里江山图》的墨里加了桐油……艺术的表达源自现实，艺术是时代精神的回响，舞台是展示民族性格的最好载体。
走出电影院，不由得有些恍惚。面前是车水马龙，剧里是山河无垠，二者在眼前无限交叠。2017年9月，《千里江山图》在故宫博物院展出，我有幸去到现场。彼时展厅异常火爆，需要排队4小时才能进入。观看过《只此青绿》后，进一步亲身体会到人们对它的喜爱之深、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之美，“文化自信”也得到了具象化。《只此青绿》不仅仅是一部展现个人才华与创造力的作品，更是对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尤其是宋文化的深情礼赞，让我们在影院中得以细细品味传世名作《千里江山图》，见证艺术“活起来”，并从中汲取态度与力量。
千年已过，只此青绿。想必在《只此青绿》上映的时候，在《千里江山图》展出的时候，希孟的精神都与画作共存。“你此刻一定在人群中微笑，看着人们争先恐后，摩肩接踵，只为在你的画前，多停留哪怕一秒钟，千年之后，你画中的青绿依然如故。而你，将永远是那个18岁的少年。”世间无限丹青手，千里江山只此图，致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及其创造者、传承者！
（作者系马克思主义学院2020级校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