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绵的阴雨下个不停,大地和人的心都泡在湿淋淋的雨水里,显得很沉重。撑着雨伞,背上厚重的行囊,朝着巷口走去,即使我走得那般的缓慢,转眼却消失在父母目送的深切视线里。滴滴雨珠落在伞上,似有人不断叩击你的房门,内心焦躁不安,我伸出手,冰冰凉凉的雨水落在手心,透过晶莹水珠,我望见了一些滚动着的画面,掉进了回忆的坑。
一个简单的巷子,几十年都住着这几户人家。
偏安一隅的巷子是我们的乐园。小学流行弹玻璃珠,弹到对方的珠子就能将珠子收入囊中。放学丢下书包召唤小伙伴开始玩珠子,几个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两个人的角逐,有时一个激动,几乎是双膝下跪,匍匐在地上弹,观看的气氛也越来越凝重,唯恐一丝声音,那个珠子就会偏离轨道,假使碰到对方的球,便也引起一阵欢呼。在巷子里,我们总能变着花样玩游戏。好比有段时间我们看了抗日剧,我们就会沉迷枪战游戏,在各家躲躲藏藏,别提是有多欢乐。最妙的是橄榄成熟的时候,绿油油的青橄榄被装在袋子里,各家的大人把小孩叫出来踩橄榄,这是腌制橄榄的第一步,淡淡青涩的橄榄香在空中打了个旋,钻入鼻尖,柔柔地扩散心间,橄榄的味道在巷子上空飘,我轻咬一块橄榄肉,苦涩的,甘甜的。
我总在追忆着藏在巷子里的温馨和谐。夏日的夜晚,温热的风和着蝉鸣,热衷南音的伯伯招呼来邻居,一方桌子,一壶热水,几杯清茶,茶香氤氲整个庭院,邻居们围在一起听伯伯弹琵琶,用闽南的古语织南曲,讲述着陈三五娘冲破爱情的桎梏追求自由和幸福,一曲尽而意未尽。大家围在一起话仙,谈谈未来的愿景。
转念,我看到巷口的那块石凳子,岁月已将它表面打磨得更加粗糙,凳子上的人走了,徒留它孤独的在那。我仿佛看到阿太坐在石凳上从褪色的口袋里拿出糖果塞到我手里,像往常一样重复讲着古早赤脚上山砍柴的苦日子,饥荒又有土匪到处烧杀抢掠的故事,我已经听过了好几遍阿太的故事,但是她总是忘记她讲过,最后她好像也忘了我。她已经走了,走了。再也不能听她讲故事了。
巷子承载着我太多的记忆,在那个没有电子设备的童年,有了它的存在,让生活充满色彩。巷子的一家一户,一砖一瓦,一花一草,依旧那么清晰可爱。如今,巷子在消失,年轻人带着父母往城市定居,往日热闹喧嚣不再,只有门窗紧闭的空屋子;也没有小孩在巷子追逐打闹的身影,唯听见手机里发出上号的请求。一种无奈失落涌上心头。
踏上他乡求学,离开久居的巷子,我时常觉得巷子是童年的缩影,那些美好可望而不可及。雨停了之后,我只能继续往前走了。